下雪了。皇后娘娘披着大氅出了寝殿。 如果现在去梅林,能遇到一个堆雪人的少年吗。那雪人小小一个,巴掌大,怯玉伮说他的雪人不输给任何别的,虽然小,可是沾了梅花的香,就一点也不逊色于谁了。 楚词招抬起手,接这漫天的雪,雪落到手心会化,他们的过去也融化了。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在意,刻在心间,不愿解脱。 冬日宴到了。 官员们带着自己的孩子赴宴。占地极广的宴厅里,各色美人花颜月貌,交相辉映,一时之间,说不清到底是这皇宫里极其精美的宫灯把宴厅照亮,还是美人们似有若无羞怯的眼神流转,叫这满堂光亮了起来。 开场,钦天监的人捧着冰冻保存的初雪一步步上前,边走边念着祝愿来年风调雨顺的祈福祝文。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捧着初雪念祝文的人身后,是两排样貌干净的少年郎,左手捧着玉钵,装着梅花瓣上滴下的雪水,右手拿着梅枝,沾了雪水轻轻一洒,是为冬日赐福,乐迎新春。 林笑却静静地看着赐福的仪式,皇帝萧倦瞧了两眼便看向了林笑却。 萧倦没在怯玉伮的面上发现喜悦,这明明是为了他准备的冬日宴,是给他挑选妻妾,昨夜的时候,萧倦已经抱着他说过了,让怯玉伮好生瞧瞧,喜欢哪个,宴后告诉他。 怯玉伮在他的怀里,只是轻轻点头,却没有说话。 萧倦抚上他的脸庞,从眉眼一直往下,摸到唇瓣,萧倦问:“你最近怎么恹恹的,又不舒服?” 林笑却只是想到太子,那日太子最终还是离开了,没让帮忙擦药,太子手上有血迹,也不知当时有多疼。 林笑却看着太子的背影在黑暗里消失不见,太子一向矜傲,这次却连离开都想躲着他,偏往灯光昏暗的角落里走,一转眼,就瞧不见太子殿下了。 殿下去得如此匆忙,大抵是不想被他瞧见狼狈模样。林笑却望不见背影了,抬头望雪,洋洋洒洒,无边无际,他问233,明天这雪会不会覆盖天地,233说会的。 【天也苍苍,地也茫茫,大片大片的寒凉。宿主要记得添衣裳。】 林笑却【嗯】了声。 233问林笑却是不是难过了。 林笑却很诚实地回答:【难过。但生为人,不免会产生许多情绪。喜怒哀乐,都在其中。个中滋味,尝了,才知道是甜是苦。】 林笑却的思绪在萧倦的打扰下收了回来。 他道:“没有不舒服,只是浑身没力气。冬天来了,衣衫太厚,总觉得走不动路。” 萧倦将林笑却抱得更紧,让他走不动就坐轿子,坐马车,但不准贪薄脱衣裳。 林笑却应了。 萧倦抱得紧紧的,心里空空的,他问林笑却有没有想说的,林笑却说没有,太累了。 萧倦没有勉强,只是道:“唤一声朕的名 字。” 林笑却道:“臣不能总是逾矩,不合规矩的事做多了,难免招惹上杀身之祸。” 萧倦听了,让张束把打好的长命锁都送上来。 足足一百个,好几个小太监一起抬上来。萧倦道:“一百个长命锁,长命百岁,朕护着怯玉伮,怯玉伮不会有事。” 林笑却垂眸瞧了,心中觉得好笑,不是数量多福气就大,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劳民伤财,他能活个二三十都算不错。 席下的冬日赐福结束。林笑却心神流转。各大臣家的哥儿们以冬日献礼的名义献艺。 荀遂本来是不想献什么艺的,爹爹都给他办好了,既然仕君位置都内定了,为何还要忙忙碌碌弹琴演奏唱诗歌。虽说名义上是献给神灵瞧,但实际上不就是席上这些人看? 如他这样的,出去献艺反倒是失了身份。可是……凭什么让那些不如他的人出风头。 小世子在席上瞧着呢,爹爹把他送进宫里,让他自己努力,要是跟世子没成,就回家去。 他费了那么多功夫,可不是为了无功而返。 皇子们也在席上,六皇子又忍不住看向荀遂。荀遂今天装扮比往常华丽些,落在席上如一朵睡海.棠,十分惹人眼。 荀遂没管六皇子,瞧了小世子一眼,见小世子认认真真看着表演,根本没注意到他,心里发闷,心道,有什么好瞧的,等会儿轮到他的表演了,让这小世子见见什么才是艺术。 快到荀遂了,一小太监过来提醒。荀游璋见了,赶紧抬手,袖子捂住半张脸,只希望遂儿一会儿别太丢脸。 他劝也劝了,遂儿非要献艺,只能由他去。 在荀游璋眼里,他孩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嚣张跋扈净惹事。可等到荀遂穿着一身男装,从殿外落拓走来,荀游璋垂下了手,坐直了身躯。 在荀遂走进来之前,小太监们迅速铺好了干净的地毯,画布亦铺其上。丹青之墨也放在了排演时的位置。 伴舞的舞姬们未穿鞋,着干净的长袜,身穿玄衣,有序柔美地进场。伴奏的乐师也已准备好。 荀遂着一身红,和状元郎的衣裳有几分相似。荀遂亦未穿鞋,只着袜,戴着手套,拿着极粗大、小扫把似的的毛笔,踏上了特制的画布。 小太监们拿着特制的花灯打光,花灯内,灯火透过雕刻的花纹透过去,影子投射在舞姬和荀遂的衣衫上,如夜空云影。 荀遂落拓不羁往前走,似是醉了酒。每走一两步,伴舞的舞姬就勾着他拉着他如同山中精魅,荀遂不会跳舞,但这世上能跳舞的多了去了,他选择扬长避短。 舞姬一边勾他一边水袖翩翩,荀遂被带动仿佛真被精魅拉了去,但毛笔手套鞋袜沾了墨,分明是借着舞姬的动作顺手挥舞绘画。 一个舞姬抢着了,另一个舞姬好似鬼魅又翩翩过来勾他向前,荀遂甩着毛笔,头发微散,仿佛一个读书人连忙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