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便喘着粗气爬了上来,老远扬起他一双大手,略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阿罂。”
季罂装作才看见的样子,跳下来迎住孟兴,将他按在摇椅上,“兄长你走累了吧,我帮你揉揉肩如何。”
孟兴傻乎乎地挠着头,“累倒是不累,就是吓得够呛。鬼雾林那些东西虽然见过几次,还是觉得好生吓人,要不是有先生给的符咒护身,我是不敢上来的。”
季罂怕他没完没了说下去,忙道:“兄长吃过饭没有,洞里还有采摘的果子,我拿来给你垫肚子。”
说完要去,被孟兴扯住衣领拎到一排大箱子前,“别急别急,兄长带了好多吃的穿的,先来看看。”
吩咐家奴打开箱子,孟兴热情十足地介绍道:“这箱是母亲做给你的衣裳。你走了十年,母亲只能凭我口述做了这些衣裳。”
妙谛自觉对她有所亏欠,衣食金银从来不缺。
除此之外还有一箱兵器,一箱肉脯果干,一箱玩具。不必说,是孟兴的杰作。
果然,孟兴得意地说道:“这几箱是阿兄从各地搜罗来的,你是不知道,为了找这些宝贝,阿兄被父亲数落了好几顿。”
他握了握拳头,微黧的脸上泛着气恼的红。
季罂塞着耳朵,听的不是太清楚,但也跟着握拳,表示一下气愤。
孟兴接着又道:“对了,父亲最近收了一个叫昭炎的宾客,这人是属狗的,见谁都摇尾讨好,最是小人嘴脸。还有蕨女,她嫁到王都生了王孙,连父亲也不放在眼里了。我同父亲前去朝贡,太子允她相见,她竟让父亲等了整整一天,见面说了几句话便告辞。”
在季罂出生前,蕨女的生母因谋害妙谛畏罪自尽,从此蕨女就和与妙谛结了仇。成年后,她被选为别国公主的媵妾嫁去了王幾朝歌。
季罂对这个姐姐印象不深,儿时的记忆中,她总是冷嘲热讽,横眉怒目的,很是不好相处。妙谛却心胸宽广,从不与她计较为难。
想到母亲,季罂莫名的有点儿惆怅,孟兴接下来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临到孟兴要离开的时候,她才知道孟兴这次来还带了信。
据说孟侯夫妻为她定了一门家室不错的人家,等她年满十八就回家成婚。
她左右是无所谓的,也不在乎嫁不嫁人,嫁给谁,便从善如流地问了句对方是谁。
孟兴告诉她,未婚夫婿是襄国太宰倍受宠爱的小公子晏骁。
季罂听了也没有异议。管他是燕公子还是鸟公子,都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等老妖怪出关了,她就回去看望母亲,顺道看看那个要娶她的九国第一倒霉蛋。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她肖想了很久的东西要去取来。
算算时间,今夜便养足一千年了。
季罂临崖而立,眺向混元宫巍峨高耸的楼观,以及楼观前那方碧波莲池,抚着下巴自言自语,“千瓣红莲养着不用实在暴殄天物,倒不如给了我。”
她掀唇一笑,跃地而起,御风飞下去的速度快如闪电。
只见一道流星划过天幕,眨眼便穿过结界,稳稳降落在莲池上空。
她足尖点水,迎风立在一片莲叶上,平静的池面如一片枯叶落水,微微漾出几圈细小的波纹,连藏匿在叶下的锦鲤也未受惊动,遑论睡梦中也保持着高度警戒的混元宫师徒。
其实夜里的混元宫安静得有些吓人,比一年四季潮冷阴湿的石洞还瘆人三分。
季罂打了个寒颤,捻诀念咒,只见锦鲤跃出水面,然后扎回水中,分开水波,不到片刻鱼群便从深水里拱起一株艳红光滟滟的千年宝莲。
花盘不大,仅一个拳头大小,却有千瓣,层层叠叠堆垒似小山一座。
季罂道一声:“开。”
宝莲应声绽开,红瓣自蕊心徐徐绽放,清池暮色下,墨绿铺展延绵,独这红莲色泽如血,与满池半死不活的白莲格格不入。
季罂继续捏诀,直到幽火缠裹红莲,连根带泥拔了起来。
她目中猩红,顿时兴奋难抑,探手去摘,忽然一道劲风自脑后劈来。
季罂闪身避开,跳到一片荷叶上,只见一缕金芒落入池水中,方才她站立的那片荷叶当场化为齑粉。
季罂以手为刃,看向衣袂当风的相柳宜,嘴角一翘,劈向他的面门。
对方不疾不徐地挡开,一招一式只防不攻,足尖始终未曾挪动。
季罂要用混元宫的道术功法和他过招,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她拿到了东西,更加无意纠缠,便眼珠一转,朝他身后道:“裘掌门。”
相柳宜闻言转身,身后空空,才觉上当,等他回神,季罂已将红莲拿在手上,小孩似的冲他鼓唇摇舌,破空飞掠而去。
相柳宜紧追其后,两人追逐片刻,前后落在最高的一处殿脊上。
季罂晃着手中红莲,笑嘻嘻道:“师兄,这红莲压在水底怪可惜的,不如就给了我罢。”
相柳宜微笑道:“千瓣红莲乃混元宫始祖培植,阿罂拿去也无用。”
“师兄此言差矣,无用我拿它来做甚。这宝莲品相不错,正好我缺一尊法器。”
季罂虚空一划,红莲化成了一尊金器,镇于幽暗的地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