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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2 / 3)

心想,此殿皆是内眷,缇营卫是外男,自然是半分身影看不见的。

皇帝是在太子薨逝后的第三天赶回的,凝视着哭声震天的东宫和突兀耸立的棺椁,一夜苍老了十岁。

越过跪伏的人群,行至长乐面前停了下来,皇帝伸手轻抚了下长乐的发心,念念有词:“昭昭,眼睛都熬红了,回去歇息罢,有阿耶在,没人敢怠慢你哥子。”

长乐确然有些支撑不住,垂泪道好,搀着缀玉回到了淑景殿,挨着玉枕睡下去,一天一夜疏忽而过。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皇帝革职了三名礼部官员,四名内侍管领以及杖杀了一名医正,前两者被指责丧仪安排不上心,后者则为皇帝看完东宫注后,怀疑奉药不周,耽误了太子的病情。

阖宫噤若寒蝉,天子骤失储君,泼天雷霆之怒,正是无处宣泄。所有人皆战兢万分,唯恐一个不慎,便是夷族之祸。

草木皆兵之际,淑景殿的门却被叩响了。

是谢良娣。她满脸哀怯地跪在长乐面前,怎么拉都不愿起来,直呼救命。

事情出在她的陪嫁丫鬟冉娘身上。素来老实谨慎不过的丫头,近来惶惶不可终日,前日更是在丧仪久跪之后昏了过去,女医一探脉,竟是珠胎暗结,已有五个月身孕。

“冉娘是个糊涂的,竟和侍卫有了首尾。可主仆十载,我不能不救她,”谢良娣抹着泪道:“眼下宫中人多眼杂,丧仪繁冗,她身子渐沉,如此强撑下去,迟早败露小命难保,更何况……妾听说……听说……陛下动了人殉的心思。若因东宫失序,火上浇油,怕真是会牵连一干人等没命。苑妹妹,看在谢氏是孝温皇后母家的份上,你救救冉娘,救救表姐我,也救救谢氏罢,我是个没用的,照拂不了谢氏,可谢氏不能因我主仆受到牵连阿,我求求你,求求你,救你外祖家,现在的太极宫里,只有你会帮我们了。”

她双目红肿,气息缓弱,昔日盛气凌人的谢良娣,眼下,只是一个丧夫的孀妇,无依无靠,前路衰绝。日子还那么长,人生却已然结束了。

长乐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殁后,赵王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连带赵王生母傅氏住的品松殿,都巴结者甚众,门槛几乎被踏平。

相应地,前太子同母妹,长乐公主,成了碍眼的存在,宫中惯会见风使舵,虽然面上还是尊重的,但细密的磋磨已然开始,今日人手不够,抽调公主殿数人,明日丧仪繁重,敷衍公主膳食,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长历帝是男人,心没有那般细,朝堂丧仪又两头忙,长乐不欲致父亲烦忧,况皆是小节,能忍便全忍了。

可长乐依然搂过谢良娣的脖颈,轻轻给她后背顺气,全数揽下,“没事的,没事的,表姐,你还有我,你别害怕,我来想主意。冉娘是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我去外祖家,最爱偷偷给我塞东市的麦糖的,我不会看着她白白死在这儿,你且告诉我,与她有私情的侍卫是谁,看这件事到底传了几人知晓,我们才好想下一步的对策。”

谢良娣点头,就着长乐的怀抱,拿帕子拭了拭,“是我急糊涂了,没和妹妹说清楚。我私下里问过冉娘了,是名唤孙常遇,现属缇营卫的掌弓侍卫。”

“等等——表姐,你是说,这个孙常遇,不是巡城的,隶属金吾卫恩荫的侍卫,而是负责守护宫城,直属缇营卫管辖的侍卫?”

月明星稀,子夜时分,武卫金花落的院子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这儿惯来是缇营卫在太极宫里的宿卫值房,眼下明怀太子入殓,宫里人多事杂,缇营卫直接将营帐大堂迁到此处,合署办公。

静谧夜,一沓一沓儿的哀嚎声,分外瘆人。

殷恪恍若未闻,捏着手中的名册,就着蓬蓬的火光,看得漫不经心。

候命的缇营卫左右指挥佥事却冷汗迭出。

到底是右指挥佥事胆子壮些,虾腰微微挪近一步,“老大,自接到线报来,弟兄们不敢怠慢,立时将罪人扣入诏狱,连夜过了三遍刑,那厮骇得屁滚尿流,胆子吓破,并不敢欺瞒缇营卫,名单诸人当即刻索拿归案。”

殷恪轻嗤,手一松,卷帙啪一声倒叩在木案上,“五个逃兵,凭一己之力,斩杀一州刺史,夺了义粮仓,落草为寇,你同我说从者二十人,接应内通州官仅三人?这是过了三遍刑之效?究竟是此人牙刚嘴紧,皮糙肉厚?还是你们右卫弊病怠工,敷衍了事?”

唬得右指挥佥事一个高头大汉扑通一声跪下,颤声解释“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只是这些逃兵原属武川六镇军,上个月才因部曲调整,归编霍邑城军,武川六镇军是吾朝关陇世家发迹之地,守姓之军,向来军风剽悍,作战之力想是难抵。”

殷恪以手支颐,“善解人意”道:“我竟不知,你对世家之军推崇至此。”

敲打之意甚显。右指挥佥事脊背生寒,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缇营卫为辖世家而生,历来同世家势不两立,他岂敢在缇帅面前涨世家之威风?

正要磕头请罪,殷恪却闲闲将话锋带到了左指挥佥事这边,瞥了眼堂下血肉模糊的罪人。“你们左卫呢?请过赵王的意思了吗?”

左指挥佥事赔着十二分的小心,卑躬道:“老大您吩咐的,小的不敢不尽心,兹事体大,这底下的猴崽子做事毛手毛脚的,属下不敢耽误,亲自忖度着时辰,瞧着王爷不甚忙碌时,悄没声儿的去讨了一下意思。”

“王爷怎么说?”

“王爷的意思是,近来丧仪事密,宫中诸门内卫夙夜值宿操劳辛苦,偶有怨怼之语,实乃人之常情,不必放在心上。”

殷恪拧眉,脸色沉了下来,“王爷宽和,那是他贵人不同你们计较;我却不能轻轻放过,叫人诟病我缇营卫治卫无纲。不然,你们今日敢非议王公,明日就敢做出大逆夷族乱举。”

“不不不,小人岂敢。但缇帅教训得对,今后必定铭感五内,牢记不忘。”左指挥佥事连声保证,一手挥向堂下,对校尉厉声催促道:“给我好生着实的打。不吃些恩杖,不知道闭嘴。居然敢攀扯上赵王同太子之薨有关。”

左指挥佥事知此事可小亦可大,讨好殷恪之意切,见黄门太监新沏了枫露茶上来,连忙截过,巴巴儿捧到殷恪面前,堆笑解释:“这些勋卫恩荫子弟,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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