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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案(2 / 3)

失语症,再不能说话。我隐隐觉得春蘅姐姐死得不寻常,又不敢再同他人多说什么,惟一为娘子做的,只是偷偷将金骰子贴身藏好。”

“后来,我听说从江南省亲的徐夫人,在第七天终于赶回上京,扑在姑娘灵前哀哭了许久,夫人坚持姑娘死于非命,拦着不让棺木下葬。我以为姑娘的冤情终于有沉冤得雪的机会了,预备偷偷见夫人。奈何从姑娘“投井”起李府上下就对我们陪嫁起了怨气,认为我们姑娘在新年里头触了李府的霉头,根本不再让我们在上房待下去,草草撵到了庄子上,有些下等的奴仆,甚至预备贱卖。”

感怀自己的命运,阿霜哭得更凄惨了:“据说这还是二公子的提议,姑娘故去后,作为夫郎他甚至无动于衷,忙前忙后反而是大公子。三月后,二公子就从新议亲了,我是真为我们娘子心寒,嫁了这么薄幸的人家。”

长乐听着心中搅成一团的难受,开口宽慰道:“或许内里尚有缘故呢……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撵去庄子那天,雨天路滑,车轭坏了,等待换车之时,我们一行人在山路旁的茶寮避雨,恰听到李府的人私下商议,不如就地就把我们贱卖了。我害怕人牙子搜身,别人尚且可以保命,我身藏那金骰子必死无疑,正在焦急时,恰见到缇营卫队途径此处,也在茶寮歇息,我再也顾不得了,趁家丁不备,向魏大人拿出了那枚金骰子……”

后来的事已然很明晰了,大承朝明令禁赌,单凭魏横江的警觉,也知道可能这小小的侍女背后身怀大案。他没有打草惊蛇,趁夜色悄悄带回了阿霜。

半途丢了一个丫头,家丁们担心被责失职,默契隐而不发,不敢声张。从此,阿霜就这么在两方人马的共识下,消失在了人间。

“我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魏大人了,只除了一点,”说及此处,阿霜面上的愧色更甚。她低下头道“金骰子是用极细的银线裹住的,展开银线,首尾拼在一起,可凑出一个‘昌’字,我阿兄从十岁起,就在东市的恒昌金银铺作学徒,所以我一眼就看出这是恒昌金银铺的标志,一时私心作祟,害怕阿兄被牵连,是以魏大人问起时,我瞒下了银线没有说,想着没有比那赌具更直接的物证了,银线拿不拿出来,当是不重要的。”

“可是你知道,案件推进并不顺利。”殷恪蹙眉。

阿霜不住地在青砖地上磕头认错,“我该死、我该死,这两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没把话说全。魏大人说,制骰子的金子和宝石都是常见之物,制作工艺未见不寻常处,不能推断出主人身份,案子就这么停滞不前……”

阿霜从怀里拿出了那根银线,银线紧紧地躺在她的手掌心,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她哽咽着:“我苟且活了两年,姑娘却年纪轻轻躺在黑暗地下。她是那么善性的人,别的姐姐欺负我,她却时常照拂我,得了府上送来的好的瓜果,还记得留我一份。过生辰时,我送了姑娘一双绣鞋,当时因为被春蘅姐姐欺辱狠了,连带对姑娘这个主子都有怨言,是以我虽然绣工在府中数一数二的好,但特意将鞋子做大了一寸……”

“可姑娘并未怪我‘粗心’,反而夸我心灵手巧,连临终那日,穿的还是我送的那双不合脚的绣鞋……后来我常在想,如果那天姑娘没有穿这双不合脚的鞋,是不是就可以跑得快些?是不是就不会死于非命?”

长乐看着涕泗横流的阿霜,心中撼然。徐娘子是不幸的,夫家冷漠,丈夫寡情,唯一的目击证人,胆怯又太会权衡利弊,亲身父亲呢,妥协于女子为卑的环境,为了家中未出嫁的两个妹妹,不经细细查验,就主动为她扣上了“无方”、辱没门楣的帽子。只剩一个无助的母亲,不惜与两姓交恶,也要为她挣个正名。

她感觉到窒息,到底没忍住,起身走了出去。

殷恪追了出来。

“臣知道殿下心中难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殿下现在揪出真凶,绳之以法,才能告慰徐娘子在天之灵,让天理昭昭,善恶到头终有报。”

昭昭,长乐突然意识到,耶耶和阿娘,给她取的这个乳名,或许,从一开始就意味深长。

她低声问:“如晦哥哥,你觉得李家人知不知道徐娘子是被人杀害的。”

更深一层的恐惧,长乐没有明说,会不会,凶手就是李家人?

“臣不能断言,但是案子发生在李府,李府又没有及时报案,说是贻误案情不为过。类比于往先的案子,臣只能说,他们不无辜的可能性,不小。”

“我们现在拿到了这些物证,可以找出凶手吗?”

“殿下听过孤证不立吗?目前的证言、证据,都来自于侍女的一面之词。严格来说,尚不足以立论。”

“你先前提到了徐娘子的手的卧合,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如果让仵作开棺验尸,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徐娘子死于谋杀,而非自戕?”

殷恪挑了挑眉,对长乐的细致表示赞许。

“殿下明察秋毫,确实如此。徐娘子若是投井自戕,双手应呈拳状,加之在冰水中浸泡了一夜,早已僵硬,是断然再掰不开的。而阿霜说她亲眼所见,徐娘子双手摊开,且有抓痕,势必非被人扔下井而不可造就,仵作勘验尸体,是最直观还原真相的法子。”

“但是——”他拧眉,话锋一转,“国朝讲究入土为安,死者为大。特别徐娘子还是世家命妇,如没有确然的理由,是不可开棺验尸的。”

万事又绕了回去,阿霜的证词和物证只是加深了他们对徐娘子被谋杀的怀疑,却没有更直接的证据,证明徐娘子不是自戕。

“那我们现下怎么办?”

秋风凉,殷恪伸手,摘下了粘在长乐幂篱上枯黄的落叶。

他淡笑道:“不是全无所获,出来了一个恒昌金银铺,我们且去看看。”

“是去东市吗?”

“殿下往先去过吗?”殷恪相询。

“尚未去过呢。我出宫不多,至多也不过是慈恩寺和外祖家。”

“难怪殿下不知。”殷恪道。

“嗯?我不知什么。”长乐好奇。

“金银铺有严格闭铺时辰,日落阖扉,不能延时。即便这三日取消宵禁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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