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的,不是那等善妒黑心的主母。日后只要你尽心服侍老爷,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如尘思忖,若拒绝太死,下了主子的颜面,激得她做实这件事,就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于是,她选了个迂回的说法,低声回道:“请大娘子见谅,不是奴婢要推脱,实在是此事我做不了主。”
奴婢自十二岁入府便跟了姑娘,曾发誓要一辈子守在姑娘身边,陪她出嫁。现在姑娘尚在闺阁,我岂有擅离职守的道理。何况,姑娘体弱多病,眼看着冬寒渐至,越发咳得厉害,一时也离不开人照顾......”
盛氏冷笑道:“瞧你说的,倒像是梧桐轩离了你就没人了似的。老太太身边那么多女使,随便哪个不能打发去服侍大姑娘。”
如尘听这话里有刺,但也是暗暗吞下,低头不语。
过了会儿,盛氏见她态度冷淡,迟迟不应承,心里猜了个大概,便不想再费口舌劝了,直接说道:
“这也没什么难的,明日我便腆着这张老脸,亲自去跟大姑娘讨了你来,再给她多添置几个称心的人服侍,保管妥帖。”
“不过……”盛氏略挑了挑眉,睨了她一眼,露出几分虚浮的笑意:“若我讨了你来,你还跟我推三阻四、支支吾吾,我可不会纵着你,你可明白?”
如尘感到后背一凉,点头应下。盛氏这才抬手挥道:“好了,我要歇息了,你回去吧。”
说毕,如尘便退了出去。来时提的灯笼原是盛氏房里的,自是要还,她便只能打着伞摸黑回去。
才离了正房,抬头看外头的光景,雨越发紧了。
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如尘小心翼翼地提着裙脚,不敢行将踏错,但走了几十米,偏还是跌了一跤。
伞跌坏了,身上也跌得脏污,手心和膝盖都隐隐泛着疼。
如尘爬起来,想拿着破伞继续往前走,但抬眸看见前方,晦暗难行。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刺骨的寒冷。
好在渐渐地,昏暗处,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黑夜中浮现出来的面容,是沉烟。
沉烟想到夜里黑,她又有些夜盲之症,怕她看不清路,遂出来接她,不想恰好撞见她摔在石板路上,正撑着湿滑的地衣,艰难地起身。
沉烟连忙赶了上去,想去扶她。
“雨天路滑,你慢点。”如尘连忙嘱咐。
谁承想话刚说出口,沉烟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趔趄,摔在了她跟前,惹得如尘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巴巴地赶过来,跌跤给我看。”
“还幸灾乐祸呢,没心肝的小蹄子!早知道不管你,悔得我肠子都青了。”沉烟努了努嘴,作势便要打她,如尘笑着偏了偏身子。
二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都起了身。
回到卧房里,其余几个丫鬟有差事的自去守夜了,得闲的便猫在卧房里,打打闹闹。
如尘二人洗漱更衣结束后,就睡到了一处,互相给对方抹擦伤的药膏。
在回来的路上,如尘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
到了夜里,沉烟躺在她身边,想起这件事,反而比当事人还长吁短叹。
她叹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沈姑娘点了头,你当真要给老爷做姨娘不成?老爷也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好色,但凡有点姿色的都想讨来收到房里。这几年不知讨了几个姨娘了,现在连自己闺女房里的也不放过。”
如尘缩在床上,抱着一团半旧的被褥,听着沉烟的絮叨,暗自烦忧着。
昏暗中,沉烟又说道:“不如你去求求晟二爷,他一向待你不错,你只说暗地里已经给了他,老爷就不好再勉强了。”
如尘忙摇头道:“这算什么?还不是与人做妾,不过是从老子换成了儿子。何况,给老爷做姨娘,大娘子兴许还能容得,要是说给了晟二爷,以她的脾气,可万万容不下我了。
她把晟二爷当心肝似的宝贝,极其看重他的前程,还未娶妻,身边就放些通房侍妾,哪个清贵人家的公子胆敢这样做,传出去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还脸面呢,老爷三天两头地讨小老婆,何曾在乎过脸面。”沉烟扁了扁嘴,嘀咕着。
如尘揉了揉手腕上的擦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清楚,盛氏心里未必愿意给老爷房里招惹这么多莺莺燕燕,只是碍于他是个不安分的,不收到房里也会出去偷吃,才委曲求全。
与其到时在外面被捅出来,耽误沈家的名声,不如关起门来,吞下这些腌臜事,顺道也给自己博个贤良的名声,让他挑不出错来,才好坐稳这沈府正房太太的位置。
人进门以后,是死是活,能不能混出来,便是个人的造化了。
沈庆明喜新厌旧,她这些年在沈府里冷眼看着,除了周姨娘能在盛氏治下得以喘息,其余人大多下场凄惨寥落。
如果此次她不能拒了这事,她们的下场就是她的将来。
至于沈晟,虽有几分相貌才情,但也是不堪托付的浮浪公子,绝不可能真心待她,这趟浑水她淌不得。
晟二爷的路子走不通了,沉烟心里焦急,问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眼下只有沈姑娘能救我了。若是她冷眼旁观,不顾我的死活,我就再去求老太太。若是老太太也不救我,我就一头碰死在阶下。这天底下,没有‘牛不喝水强摁头’的道理。”
说着,如尘就丢开被褥下了床,换起衣裳。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沉烟忙拉住了她问道。
她咬了咬下唇,听着廊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下定决心说道:
“我现在就去找姑娘,求她明日不要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