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给姐姐的家书,因为裴旻时突然出现,没有写完。
如尘便决定重写,将银子的事一同说了,顺道询问姐姐更多关于外祖家的细节,以便日后探查。
无论结果如何,既然来到汴京,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写好之后,如尘又给沈依萝写了封“家书”,询问她的近况。
临行前,老太太未免生变,打算在老家为她议门亲事,沈依萝耐不住再折腾,干脆跟她直接说了程庭芝的事。
其实,程庭芝温润端方,出身不错,在舒州十分抢手。当初裴府下聘的消息传到舒州时,她和沈依萝皆以为他有可能会另觅良缘。
但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温润有礼的程庭芝,会跑死了三匹马,在如尘出嫁当天匆忙赶到扬州。
当反应过来,出嫁之人不是沈依萝时,他才松了口气,只稍稍望了一眼岸上沈依萝的背影,片刻未曾停留,又执马扬鞭赶回舒州。
原本想的是等登科及第后再筹备提亲之事,估计是片刻都不想等了。
登船出嫁那天,如尘虽然只看到了一抹身影,但只一眼,什么事情都不言而喻了。
她在书信中,将程庭芝出现在扬州的事告诉了沈依萝。
付出了就该被看见,也不枉他一路奔袭赶来受的罪。
最后,如尘委托她将信中夹带的家书交给姐姐。递铺只接收官宦之家的书信,她往后和姐姐通信还是得靠她帮忙才行。
等办好这些事,如尘将银票和书信都交给沉烟去办。而她,则是一头闷进了后厨里。
元旦朝会议程浩大,琐费繁多,裴旻时等人还没回来。
她想着,裴旻时不常住雨歇小筑,他身边又有大夫随侍,平日里她确实没什么机会照顾他。
让他回来的时候吃上几口热气腾腾的饭菜,也不枉费他那五百两的好意。
先前和丫鬟们调查时,没问出他的饮食偏好,如尘便做了一桌地道的扬州料理。
让他先尝个鲜,尝的品类多了,自然就会显出偏好来。
在沈府那几年,虽然她不在厨房做事,但在叔母家,打小便要砍柴烧饭。
她又是遇事总想尽力做好的性质,经年累月,便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做饭对她而言,不仅是得心应手,也是一种独处的享受。
用药记录上说,裴旻时体虚气浮,不宜食用荤腥油腻,她就研究了下药膳,试图在清淡美味又益补上取得平衡。
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好饭菜,好汤水。
元旦朝会在大庆殿,空旷巍峨,四处透风,裴旻时站立朝侍,必然又累又冷。
如尘又命人将火盆烧好,手炉暖上,连裹身的狐裘也烘得暖暖的,只等着对方回来时,能立刻舒服些。
最后只剩下,暖胃进补的枸杞老鸡汤还在锅里炖着。如尘看了看凄白的天色,抻了抻懒腰,揭盖闻了闻,锅里热气腾腾,袭来一阵醇厚的浓香。
“没想到世子夫人你的厨艺这么好,还会这么多花样。”
大过年里,如尘赏了下人几吊钱,让她们自己玩去了。只有月鸣喜欢黏着她,一直陪侍左右,忙上忙下地打下手。
“我依萝姐姐也是个多病体弱的,为了照顾她,平时我也会自学些药膳料理,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世子有口福了。”月鸣看着她,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如尘感受得出来,月鸣很喜欢自己,就像儿时,年纪小的孩子喜欢黏着大孩子的感觉。
大概是她身上的“大丫鬟”气质太突出了?如尘心里暗笑,在伺候主子这事上,她确实十分驾轻就熟。
解开捆住宽袖的帛带,如尘边净手边微笑道:“你去问问,世子回来没有?若回来,就请他过来用饭。”
月鸣点头应下,不想才揭开帘子出来,便撞见了办事回来的沉烟。
沉烟扁了扁嘴,说道:“不用问了,世子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他去哪?即便不来雨歇小筑,也会回偏院吧,支使人去请一请便是。”如尘扑闪着睫毛,往沉烟身后的方向看了看。
空无一人。
“又去延庆观了。”沉烟回道,“方才我在府里看见有来提着行李,想到他向来是随侍在世子左右的,便问了问,才知道的。”
“不是清修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又去?”月鸣也有些疑惑。
沉烟摇头,她哪里知道缘由?就算知道,也不敢非议主子。
如尘手里的动作平缓了些,她知道。
那个戴帷帽的女子还在延庆观,年节之际,她一个人在凄清道观,难免孤单,需要人陪也无可厚非。
眼眸低垂片刻,手心烫到的水泡隐隐有些泛疼,半晌,如尘说道:
“没事,咱们自己吃。月鸣你把云蝉她们也叫上,让大家都尝尝我的手艺。”
“我先去上点药。”说着,她挤出一抹笑,吩咐人传菜摆盘,独自往东暖阁而去。
黄昏时节,日光渐渐变得混沌。
她坐在炕桌上,扑了点治烫伤的药粉,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之感。
都说十指连心,指尖的刺痛似乎真的牵动着心脏的位置,让她有些不好受。
往常回忆萧辰都是温馨恬静的,现在却因为他,而变得古怪而奇异。
过去和现在交织纠缠,也使得她的内心起起伏伏,有时情绪上头时,她都不明白为什么。
新婚夜时的一见倾心,她判断不出究竟是真是假,也不明白,萧辰已经离开她很久很久了,她到底在期望什么。
再不会有人比他对她更好。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尘莫名感觉有些低落,又有些委屈。
她已经拥有过全世界最好的宝藏,往后余生,唯一会发生的,只有慢慢失去而已。
……
延庆观内,裴旻时屏退了左右,独自盘膝坐在三清神像前,闭目凝神。
若不如此,他不知该怎么抵抗内心的那股焦渴。
朝会侍立时,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