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如尘眼眸骤亮,几乎是本能地从阶上跳下来,拎着裙尾就跑到他面前。
粉腮桃面,顾盼神飞,就像荒漠中困渴多日的旅人,骤然遇见了甘泉,眼里满含着惊喜和希望。
裴旻时抱着手,嘴边微微扯起,只是盯着她看,等她先开口。
除了头一次见面,她在哭。其他时候,她好像都在清清甜甜地笑,既精神又漂亮。总是那么有活力,好似永远不会丧气和悲伤。
她的唇边泛着白气,微微发出喘息。
可能是觉得单刀直入会有些突然,如尘是耐着性子,和他寒暄了几句,才进入正题的。
“世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看得出来她很急,手里小动作很多,但还是在装作不急,仍旧走流程先把礼节走了一遍,像是打算要和他娓娓道来似的。
裴旻时低眸一笑,便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回来取我的书。”
随后背着手,脚步轻挪,慢慢往房门方向走去。
“那个......”如尘急忙扯着他的袖口,不让他走,但是一时慌张,思绪突然有点乱,不知该选个怎样的角度去切入正题。
“有事?”裴旻时疑惑转身,看着她睫毛扑闪、脑袋宕机的模样,唇角微微抿起。
“大娘子那边传我过去,你若没有要紧事,就等我回来再说。”
此言一出,如尘顿时意识到话茬来了,忙举起半边手,说道:“我有!有!”
迟疑间,她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咯噔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重要的事。
裴旻时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她的叔父叔母一来汴京,他就刚好回雨歇小筑?
还来得那么恰到好处,连神态语气都像是早知此事、怡然自得的样子。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她微低下头,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耳垂。
“知道什么?”
如尘眉头皱起,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知道,但眼底没有丝毫困惑。
而且......她眼眸含光,和他对视了几秒后,他突然投降似地移开了视线,将身子偏了过去,抱手倚在亭柱边上,发出了轻微的叹息。
“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跟着他的角度转了一圈,立在他面前,兴奋得像是发现松果的小豚鼠。
这个反应,说明他不仅知道,而且并不介意她的假身份。
否则也不会在此时特意来找她一趟,像是给她机会坦白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如尘方才隐隐的担忧散去,渐渐露出了笑容。
裴旻时没有否认,只是眸子低垂,视线落在白蒙蒙的院落里,故意不看她。
“你会帮我的,对吗?”如尘歪身,强行闯入他的视线里,嫣然一笑。
乍然间,对方目光轻移,静默地直视着她,薄唇勾起弧度,难得轻佻:“求我。”
如尘一征,反应过来他这是承认了后,不自觉也扬起嘴角,顺着他说道:“求你了,世子大人,救救小的吧。”
虽然他的表情依旧是冷淡的样子,但她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他的眉眼温柔舒服得不行。
总觉得,他好好呀。
亭中忽然略过一阵冷风,在寒意映衬下,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像要烧起来了一般。
如果面前有镜子的话,她想,自己肯定笑得像朵红艳艳的芍药花似的。
“拜托,拜托。”见裴旻时抱着手,垂眸不语,她又双手合十,不断地垂首拜他。
事已至此,裴旻时便没有再装下去了。他轻笑了一声,问道:“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如尘眼珠子转了转,在心里仔细计算了一番,她啥都没有,还倒欠了一屁股债务。
沈府给她筹备的嫁妆,她原打算和离后原封不动还给沈依箩,但是因为这里处处都要花钱,她还是提前支使了许多。
“我给你做牛做马,照顾你吃穿,打理你起居,给你烧菜做饭?”
说着说着,如尘渐渐也觉得这些东西,对养尊处优的侯府世子来说,不算什么,便有些懊丧地补充道,
“你想要什么好处?只要我有,无所不从。”
裴旻时眉头微微一动,默默打量了她许久。确实,他在她身上没什么可图的。
如果非要图些什么的话......
“以身相许也可以的。”如尘冷不丁地来了句。
“罢了,罢了。就当是日行一善,积点功德吧。”裴旻时连忙退身往屋里去。
不是,这妮子真打算嫁给他?
哪怕他只是个短命的病秧子?也愿意搭上自己一辈子?
图什么?图他早死,图他的家产?
可是他若真的死了,候府必然是裴槐序掌管,她心里不清楚?
裴旻时转过身去,快步下了亭子的台阶。
如尘跟着他又往屋里进,沉烟连忙给他们掀开帘子,只见裴旻时径直坐在了炕桌上。
“待会儿,你只需一口咬定不认识他们就行。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
裴旻时说着,随手拿起边上搁着的书,看了起来。
“世子?”如尘探头过去,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裴旻时点头,语气冷淡:“不想看人唱戏,等你们唱得差不多了,自然会有人来通知我过去。”
合着刚才说大娘子传他去,是假的,只是为了套她话来着……
“那我先过去了,等你来英雄救美哦。”
得到裴旻时的准话,如尘感觉自己瞬间有了底气,连语气都轻盈了许多,还说起了玩笑话。
不过,待她脚步轻稳地跟着明氏的陪嫁丫鬟,行至言雀阁,还是被扑面而来的诡异气氛,唬得噤了声。
只见整个言雀阁前厅,端正坐着十余人,皆是妇人,明氏正坐堂中,捧着茶杯静静地喝茶。
她虽然面含浅笑,但周遭气氛严肃异常,只有几位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