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赦,已示皇恩浩荡。
待赏赐环节结束后,便是群臣宴饮。
各文武百官的帐幕内,皆有自家筹备的歌舞表演,在宣德楼门前,喧喧闹闹,拼凑成一成声势浩大的大狂欢。
直到夜幕降临,城中华灯初上,各街各巷点起花灯,燃起火炬。
随着城楼上一声鞭响,小红纱灯球升上高空,皇帝宣昭回宫,楼前灯火俱灭,宣德楼前的盛宴方散。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上元节灯会才是重头戏。
今夜各城门通宵不闭,无论是大街小巷,都彻夜不眠,人们出来走街串巷,饮酒作乐。
而皇亲贵族们,也有一项约定俗成的章程,到大相国寺观水灯。
大相国寺内,汴河的支流经此而过,每年上元节都会广设水祭,人人皆可以来此处放水灯。
河上漂浮着万千莲花灯,挨挨挤挤、十分壮观。
待侯府的车驾抵达时,大相国寺内早已人山人海,布满了占席的贵族家眷。
如尘跟在裴旻时的身后,还未落座,便被不远处的一阵熙攘,牵引了目光。
带盔披甲的禁卫正在驱赶群众,畅通通道,随后,便有一女子乘着厌翟车,青色圆形车盖上挂着帷幕,缀满玉饰,十分华美。
她的前后左右皆有内侍跟随,隔着遮蔽风尘的帷幕,又戴着长帷帽,如尘完全无法窥见她的真容。
只能看见,她穿着一袭玉色的长衫,围月白斗篷,随意地倚在车驾上,渐渐往设置水灯的资圣阁而去。
“这是哪家贵女,排场这么大?”如尘略有些惊讶。
裴旻时此时已躬身下了马车,对此景见怪不怪,只是将她扶下马车,默默答道:“昭阳郡主,你那位顾小公爷的御赐良配。”
“原来是她。”如尘恍然大悟,环顾四处,看到庆国公府的席位,恰好设在了昭阳郡主左侧。
看来自家的小苍灵,和这位昭阳郡主比起来,确实没什么优势了。
想到此,如尘便将此事丢开,继而参观起大相国寺的繁华灯海来。
方才一路过来,满目皆是各色花灯,眼花缭乱,甚是新鲜。
虽说在大相国寺,没有在宣德楼门前那般多规矩拘束,但她也不敢造次。
眼见着侯爷和大娘子正在某威仪的车架前,不知与哪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寒暄。
两位妹妹,也在不远处和王府的贵眷们福礼、相约占席落座。
她正要上前,乖巧相陪左右,裴旻时一把拉住了她。
“他们应酬他们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如尘一愣:“可以不去吗?”
“在这里,没那么规矩。”裴旻时轻笑道,“如果光坐着喝酒聊天,那来此处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他侧身环顾了四处,说:“你看那边那座大殿,里头供奉着佛牙,相传是释迦牟尼真身,想必你没见过。”
如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殿门前挂着许多诗牌灯,诗牌上镂空刻着字,烛火在后头整齐排开,映衬得镂空的字体光华闪耀。
她往前走了几步,偏头细看,有的写的是: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照楼台;有的写的是: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满寺灯火四溢,确实十分符合意境。
她眼眸微亮,大相国寺确实很是热闹,她也想四处走走逛逛。
但她原想的是等宴席过半,以更衣为借口溜出去的,不想这么明目张胆,故而有些犹豫。
裴旻时见她犹豫,俯身凑近,笑道:“对我,不见你这么老实。”
如尘怔了征,脸顿时刷地红了,慌忙避开视线,脚指头微微蜷缩,眉心快蹙出褶子。
不是,他真的是裴旻时吗?平时看着挺清冷持重的,怎么......
她又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只是露出一抹轻笑,摆摆手转身往人潮走去:“那我自己去吃油炸元宵了,你保重。”
油炸元宵?她眼睫轻动,回忆涌起。
母亲说过,大相国寺有一家摊位,专做油炸元宵,特别好吃。
可惜只在上元节开张,她每年上元节都会和闺中密友,大排长队去等。
“等等我。”她连忙跟上裴旻时的步伐,攥着他的袖子问东问西。
看着二人身后只跟了一个丫鬟、一个侍从,渐渐远离侯府的车驾,往喧嚣的人潮走去。
庆国公府的马车上,顾无烬眼眸微低,默默放下了帘子。
汹涌的人群中,戴着面具的几个常服暗卫,渐渐往遵循的某个方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