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有喊着朝外溜走的男孩,对着他消失的方向骂了好几句土话。
祈惹一句都听不懂,只是从女人的脸上知道她在骂人。
两边的头发梳好以后,女人从土灶的花瓷碗里拿出两个冷了的花鸡蛋塞给祈惹。
“我们家母鸡下的土鸡蛋,你吃吧。”
她两只小手分别捏着鸡蛋,仰着小脸看她,虽然肚子很饿,不过祈惹并不敢吃。
女人给她拨开鸡蛋壳又递给她,“呐,吃。”
闻到了鸡蛋的香味,祈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把书包背到后面,小口小口吃着鸡蛋白。
女人捏了捏她的漂亮脸蛋,感叹道,“真是城里的小孩,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白,还要软。”
女人的手指粗糙,下手没有轻重,捏得小姑娘泪眼汪汪,她不敢哭。
正巧大伯跟桐丘镇的村长说完了话,祈惹连忙跑出去,将手里另外一个鸡蛋递过去。
她记得大伯一路开车,也没有吃饭,另外她希望大伯能够看在她乖的份上把她重新带回去。
她不想在这里上学。
祈惹的愿望落空了,大伯看都没有看她递过来的鸡蛋,让她自己吃。
甚至没有跟她说只言片语,从车上把一路带上来没有吃的面包递给祈惹,从裤兜里拿出一些零钱递给她。
“惹惹,一会村长会带你去你傅坤叔叔在这边的家,还会带你去学校,以后你就在这边上学,要听老师的话跟同学友好相处,不要乱跑给大家添麻烦。”
小姑娘听出大伯要走了,吃不完的鸡蛋掉到了地上,院子里的狗跑过来,她都顾不上害怕了。
泪眼汪汪,“大伯,我想回家。”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祈惹摇头,这里不是她的家。
妈妈和叔叔不在这里。
“好了惹惹,说好了要听话,你就在这里好好读书。”
大伯把她往村长夫妇面前推,村长老婆很有眼力见拉着祈惹,不让她上前,防止她跑过去追车。
“大伯…”
她的眼泪忍不住开始掉下来了,盯着倒车的人。
“惹惹还可以回家吗?”她可怜兮兮地问。
村长老婆拉着她,“祈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听到小姑娘的问话,中年男人叹出一口气,最终没有回答,踩下油门驱车离开,祈惹拔腿要去追车,被村长老婆拉抱着,她连院子都跑不出一步,刚刚洗好的脸又哭花了。
大伯走了以后,女人没有耐心再给祈惹洗脸,就让她哭,目光时不时打量祈惹捏成团,紧紧握在手里的钱。
“对了,他给了多少钱?开小轿车的家里钱应该不少吧。”
“傅坤的车祸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赔钱?”
“赔钱?”村长抽了根烟,粗着声音,“要是赔了钱还能把人送到我们这里?”
都说城里人赚得多会算计,养个人都不乐意。
“也是啊,家里人都死了,真是可怜。”
村长老婆怜悯看了不断吸着鼻子哭的祈惹一眼。
男人的大众汽车快要开出桐秋镇的时候,拐弯去了加油站。
等加油的空隙,中年男人看到不远处的台球室,里面围着不少人,多是年龄不大的少年。
那群少年年纪不大,烟抽得比大人还凶,喧闹嘈杂的台球室里烟雾缭绕,地上遍布烟头。
在一众黄毛紫毛蓝毛当中,难得见有一个黑头发的少年。
他嘴边也叼着烟,正在附身打台球,一堆人围着他看,每打一杆就起哄,他打得还挺准的,每杆都入了洞。
可以看得出年纪不大,但身高已经很高了,英俊挺拔,怕是一米八不止,在一堆人中尤其显得鹤立鸡群。
不光是因为他的身高,他露出的半张侧脸优越,下颌线清晰,鼻高眼深,棱角分明,长得真俊啊。
这么看,依稀跟傅坤有点几分像。
不等他细看,加好油了,微信付了款,车不能停留,后面等着的人按喇叭催促,只能开走。
出了油站,想通过后视镜看,谁知道后视镜被泥水溅脏了,根本看不见什么。
“……”
台球室内,打赢了这一台,又到手两百块钱,傅慵接了钱,塞进裤兜里。
他今天已经连着赢了好几场,得了一千多,如果再赢要砸场子了,少年收了台球杆,把地方让给后面的人玩,他迈出去倚靠在外面抽烟。
偏冷白的脸上神情很淡,浑身散发着漫不经心的丧倦气,他穿着黑色短袖,脖子上挂着银链子,黑裤扎进黑色马丁靴里,更显得人高腿长。
旁边好多人跟着他,“傅慵哥,你就不玩啦?”
少年抬了点眼皮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默默抽他的烟。
“傅慵哥今天晚上赢了不少钱,应该请客的吧?”旁边的蓝毛撮着手蹭上来想沾点光。
旁边磨磨蹭蹭过来几个女生,唧唧歪歪你推我我推你,想挤到傅慵面前要联系方式,旁边不少人在起哄大笑。
不等女生挤上来,少年掐了烟丢到地上用脚碾灭。
“老地方。”傅慵讲了三个字往外走。
后面的人欢呼尖叫,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所谓老地方就是镇上的ktv,也可以说是饭店酒吧,里面基本上都是啤酒,偶尔也有红的,不过这些酒在镇上卖得很贵,进酒的老板漫天要价,吹牛说是名酒。
一个晚上而已,傅慵赢来的钱,七七八八都开销出去了。
因为来的人特别多,个个都是蹭吃蹭喝,朋友叫朋友的朋友,大多数人傅慵都不认识,左不过是镇上的人。
又有人蹭来他面前要联系方式了。
静等着对方支支吾吾害羞说完,傅慵依然不说话,他脸抬着。
对方女生站着好久,等不到他出声,包厢里面好多人都在看,连鬼哭狼嚎的声音都停下来。
女生尴尬得不行,又问了一声,“你给不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