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青恒的车马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暗色中,宋延缘打着哈欠进了大门,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天光大亮,方才掐着时间点去给荀老夫人请安。
到达花厅时,荀家的小辈已经聚齐,将老夫人围簇在中间,闲话家常。
“三姐姐可算是来了,再晚点祖母都要用午饭了。”说话的是荀炜的嫡幼女荀思芙,比荀容小上一岁,在家中行四。
这一开口,宋延缘便知来者不善。
她是按照荀容日常的习惯,掐着时间来请安的,到的时间虽然说不上早,但也绝对不晚,可这荀思芙却是阴阳怪气地暗讽她来得晚。
还不待宋延缘辩解,老夫人就突然开口道:“容儿,你的规矩是要抓一抓了。”
刘氏原本还在紧张女儿和荀容对上会讨不着好,这会一听老夫人的话却是回过味来,帮腔道:“容儿,不是伯母说你,思芙就小你一岁,在礼数上却比你周全多了,每日请安都是提前来院子里候着,你却拖拖拉拉半晌,让祖母一个长辈等你,像话吗?是你爹娘以前太纵着你了。”
宋延缘一句话没说就被扣上了好几顶大帽子。
碧玉在旁脸都急成了猪肝色,奈何主子们说话,当婢女的没法插嘴,只能干着急。
宋延缘起初还有辩解的心思,但是听到这里时却是全部打消了,老夫人的态度才是关键,她说你晚到了,那就是晚到了。
此时若是执意辩解,恐怕还要被安上一个顶撞长辈的罪名。
多说无益,宋延缘干脆认错:“是孙女礼数有失,回去定然好好反省。”
“记住就行。”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开口,脸上看不出喜怒,“差不多到用饭的时辰了,你们都回去吧。荀容、荀晔留下来,祖母有话和你们说。”
待众人散去,荀老夫人带着二人来到了偏厅里。
隔着老远,宋延缘便看见厅堂里的雕花扶手椅上坐着三个人,是老夫人的嫡长子荀炜、庶子荀烁和荀烽。
荀家如今的主要话事人全到了。
“母亲。”三人起身道。
“坐下吧。”
婢女搀扶着荀老夫人在上首坐下来,宋延缘和荀晔也乖顺地寻了位置坐下来。
老夫人屏退左右,沉吟了一会开口:“这回将你们姐弟俩喊来,是有要事同你们商议。”
“事关节度使旌节的承袭。”
短短两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神俱是一荡。
“你们的父亲去了,河西、朔方的十几万大军因为主将身死军心动荡,西北蛮夷在得知消息后在边境虎视眈眈。”
“他们需要一根主心骨。”
“我准备和你们大伯一同上奏,请陛下准许荀晔承袭他父亲的节度使旌节。”
宋延缘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荀家和梁国公府联手了。
荀煜出身于诗书传家的清贵文流,半路弃文从武,靠着几度出生入死,积攒军功,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军中将领也多为他一手提拔,皆是其拥趸。
而早些年荀煜因为投笔从戎一事与家中闹得有些僵,一度断绝了来往,直到荀煜获得先皇赏识,一路擢升,与家中关系才稍有缓和。
是以荀家其余诸人从未有机会插手西北军政,在西北地区更无根基可言。
而荀晔的出现,无疑是一块敲门砖。
能让西北诸军心悦诚服主将只有荀煜,荀煜不在了,那最佳的继任者当然是他的子女。
荀家不甘心节度使旌节流入外姓人之手,那自然只有选择和梁国公府合作。
荀晔的出现让陆家无法通过荀容收拢人心,那宋延缘这个假荀容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脑海中冒出的想法让宋延缘悚然一惊。
她有预感,陆青恒这条船迟早会将她抛下,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因为过度用力,指甲嵌入了皮肉中,但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不同于宋延缘的怔然,荀晔这边显得十分淡定,像是早就知道了结果一般。
他从容应对:“孙儿会继承父亲遗志,绝不辜负祖母和各位叔伯的期望。”
老夫人赞许地点点头,随后将眼神转到了宋延缘身上:“容儿,我们知道这个决定你肯定心有微辞,但这西北军是你父亲一手建立的,我们荀家人没死,万万没有交给旁人的道理。”
在荀晔出现前,众人皆默认了陆青恒会是荀煜的接任者,毕竟陆家在西北势力不可小觑,且还和荀容定了亲,后续接管西北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现在有了荀晔,一切都不同了。
“是啊。”大伯荀炜道,“陆青恒毕竟姓陆,和我们哪能一条心,容儿你要知道,一个女子安身立命的倚仗便是娘家,只有荀家好你才能在夫家站稳脚跟。”
三叔荀烁也插嘴道:“承袭节度使的是你亲弟弟,回头你依旧是河西道和朔方道说一不二的大小姐。”
四叔荀烽也加入了劝说:“你和那陆家小子总归还没成婚,我们姓荀的才是一家人,家族利益总要摆在前头的。”
她要真是荀容,那这些话宋延缘举双手赞成,但她是个西贝货啊,荀晔承袭节度使可对她半分好处没有,反而会引发无数麻烦。
所以宋延缘是半点高兴不起来。
但荀家人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长辈做的决定,可没有小辈置喙的余地。
今日不过是通知一下他们商议的结果罢了。
谈话到了尾声,婢女扶着荀老夫人站了起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奏章我们已经拟好,今日就会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你们姐弟二人收拾收拾就进京吧。”
进京?
宋延缘愕然道:“祖母,我也要一同去京城?”
“嗯,你们三叔和沈世子会陪你们一道。”
“为什么?”宋延缘满腹疑问。
荀晔去京城她可以理解,毕竟他自小长在京城,承袭的旨意下来了也可马上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