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后,神色凝重往内院行去。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被国公爷赐姓为“杨”,单名一个“忠”字的大管家,并非没有见识的浅薄之人。 恰恰相反,他每日迎来送往的那些人物,非富即贵。 像是本地三四品的大官,兵部卫军的参将统领,富甲一方的豪绅巨商。 再加上府内设置的鹰寮,时刻都有大名府、乃至于外面各州的线报发来。 所以,这位大管家对于朝堂的局势,各方的争斗,算得上了然于胸。 即便见到东宫谕旨,也并没有几分惊慌。 “不是东宫的内侍宦官亲自传旨,代表太子殿下并没想把事情闹得过大,难以收场。 所以走得是驿站传信,加急公文的路子。 由此可知,这道旨的内容,可能为国事,而非私事。” 杨忠两手捧着朱红木盒,上有一道东宫的黑龙符印。 “既然谕旨是国事,那信件就是私事了。 太子殿下这是先礼后兵,要对国公爷施压?” 关于鹰扬卫大统领赵无烈派人刺杀辽东泥腿子,杨忠是知道的。 其中几封调动死士的隐秘来信,还是他负责销毁处理。 所以,东宫那边会有所反应,尚在意料之中。 “依照太子殿下的制衡手段,谕旨可能是试探和怪罪,信件是安抚稳住……国公爷早有准备,敷衍过去便是,没什么大不了。 就算痕迹抹得不够干净,难道东宫还能为了一个出身卑贱的泥腿子,对国公爷兴师问罪!” 杨忠想了一想,捋清楚思绪。 原本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显得从容起来。 身为奴仆,只要主子家大业大,办什么差事都有底气。 倘若接到东宫谕旨,就表现惊慌失措,他也没本事坐稳国公府大管家的位子。 内院占地宽广,其中有一方青山倒映的大湖,可以泛舟赏玩。 听闻乃是彷照皇城的万岁山、太液池的模样形制,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建造而成。 说是寸土寸金,亦不为过。 自从打道回府后,杨洪就常在此处垂钓,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 穿廊过道,走得许久。 等靠近这座大湖,杨忠凝神屏息,放轻脚步。 相隔二十步左右,便就停下,恭声道: “老爷,不出您的意料,东宫来旨了。” 杨洪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 像是打了瞌睡,突然醒转过来一样。 他后背靠在一张宽大的黄花梨木椅上,右手捏着精铁浇铸的沉重鱼竿,面无表情道: “这事没办好,不怪无烈。 是那泥腿子大势已成,初入三重天,就能力战六名换血,可见积蓄深厚。 应该成了七条、或者八条气脉。 老夫若猜得没错,太子必定下了血本栽培。 说不得还从武库里头拨了一枚地元大丹,用于壮大气血。 再加上一座上三品的洞天,这是打算再扶持一个宗平南出来? 也对,东宫已经有了王中道执掌飞熊卫,掣肘燕王边军。 前几年,姜赢武进入兵部,估计是日后制衡谭文鹰。 咱们这位殿下,实在把权术制衡玩得精通。 老夫虽未见过那个辽东的泥腿子,但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出身卑贱的军户,偏生又有几分武道天赋。 这种人往往性情偏激,乖张桀骜,傲上凌下,极为喜欢彰显自身。 太子的眼光一向很准,正好利用起来,作为削弱勋贵的一枚棋子。” 杨忠似是不忿,弯腰道: “国公爷对朝廷忠心耿耿,为大景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太子表面宽仁敦厚,对待老臣礼遇有加, 背地里却暗自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诸般打压……真真是飞鸟尽良弓藏!” 这种话,只要落入御史台、或者北镇抚司的耳中。 妄议储君,指摘太子,当得起抄家流放的大罪。 可是杨洪却心无波澜,并未制止管家鸣不平。 他本来也是这样认为,太子对待从龙功臣、开国老臣,确实过分苛刻了。 要知道,十七支卫军尚未成立的时候。 景朝只有晏人博的龙象军,何鼎臣的先登军,以及自己的大凉骑。 靠着他们三人摧城拔寨,战无不胜,方才打下如今的万万里江山! “成千上万个兄弟的白骨堆成山,换来老夫位极人臣,一世富贵。 纵然,老夫要得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这世上只许他白家独享至尊大位, 却容不得我等占些田地,好生养老么?” 杨洪于心中冷笑,他何尝不知道,东宫是在等香火情分耗尽的那一天,寻个由头把兵部大权收回去。 但那位太子殿下,未免有些高估自己。 储君独坐朝上,就想压住辽东、淮西,乃至于九边? 妄想罢了。 大景承平六十年,看似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鼎盛至极。 可实际上暗流汹涌,倘若辽东一乱,淮西生变,九边必定动摇。 顷刻之间,就要烽烟四起。 而且,还有三位藩王虎视眈眈。 只等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撼动储君之位! 念及于此,杨洪更是眸光冰寒,好似发怒的勐虎。 自古以来的历朝历代,哪个皇族不是跟公卿王侯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