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西南的雨下得人脑仁疼,景知看着老旧款式的床楹木木然躺在床上,下午姨母的话犹在耳边。
“婵婵,你想想,现在是什么世道?天下大乱了,有地方落脚,还是看在你是诗礼人家出来的份上,别说我委屈你,这几年,我待你,比老大还上心是不,我们跑到华城来投奔,人家让咱们住了一个月,已经是看在你姨父的面子上,荒天乱月啊,面子不值钱了,咱们再不识好歹,这儿也住不了了,咱们去睡大街吗,可就真成了流民了,到时候,谁还管你是周大小姐啊”
景知脑子很乱,可父母下落不明,她一个孤女,为了能躲起来,只能托付远房姨夫姨母,当年确实受过他们周家大恩,这两年对自己确实是倾其所能地供着,可如今呢,有人看上了她,上赶着去做小,一句贵妾,就要抬走周家大小姐,周家混的最窝囊的就是她,景知暗骂自己一句。
“流光”
她向门外喊,半天才别别扭扭进来一个小丫头,蜡黄着一张脸,显然和流光着名字没一点儿关系。
丫头是前几天姨母领来的,说是伺候她,景知还觉得诧异,家里因为躲战乱,逃荒似的跑到了这么一个边城,还有钱买丫头?
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辙,要让她凭着周家大小姐的身份,待价而沽,身边没个丫头,落了面子。
“小姐”流光怯怯的叫了一声
景知看了她一眼,吓得她更加萎靡,向后退了一步。
景知这会儿没工夫教导她,曾经家里妈妈送来的丫头,都被调教的得体细致,景知坐起来,理了下头发
“去把姨夫请来吧”
景知从小娇惯,家中开明,她哥哥留过洋,自己看不上谨言慎行的大家闺秀做派,却也从不直呼长辈,这两年也是行止有度,但如今她让他们过来,即是知晓了他们的算盘,就要谈判,谈也要有个姿态了。
姨夫姨母很快便到,对于景知的态度很是急切。
“景知先谢谢姨夫姨母给我操持这份归宿”
姨夫讪讪无言。
全家从泰北走之前,也曾有前知县家托人问婚事,虽这世道他知县做的摇摇欲坠,也算是明媒正娶,毕竟谁敢让周府出来的小姐做小,周府当年才俊辈出,门厅显赫,家风醇厚,如今落难,也是乱道不容,但公道在人心,仍为天下读书人楷模。
姨夫却一句不敢应景知大事为由,匆匆前往华城投奔友人,原在于此。
姨母却上前一把抱住景知哭道“我的儿,不是你姨母狠心,我把心刨开给你看,好婵婵,没什么坎儿是过不了的,这进了门,谁还能和你比,日子是人过的,就说这世道…”
“姨母给我多少陪嫁呢”景知平静的打断姨母,定定的看着她陡然凝固的表情。
“周景知进门,没的陪嫁,真让人家当我们破落户卖女儿吗”景知嘴边讥讽地勾了一下。
“可做妾…”姨母喃喃说
“姨母,进了沈家门,您是想当奴才的破落家人,还是沈家亲眷?”景知睨了一眼。
“姨夫,除了吃喝用度,日常用品,还有金条铺面,田庄就不必了,我列好了单子,您回去多商量吧。”
华城还算太平,地处边陲,又有武装割据,常保安定,铺面暂有保障,田庄太麻烦,景知知道他们定会答应。毕竟攀上了沈家,在华城,算是扬眉吐气的落脚了。
门外姨母家大郎等在门口“母亲,景知真的答应了,若周家人回来,他家大郎回来,您如何交待”大郎急切地拽着母亲。
“你给我闭嘴”姨母紧喝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那是周家千金万银捧出来的宝珠,轮得上你?”
“宝珠母亲便宜别人”大郎低声喃喃“我还是不是您儿子”。
“砸到自己手上,就是个销金窟,沽给了别人才是宝珠”姨母一边骂一边拧大郎耳朵。
“听闻周家人就大郎出来了,大郎腿废了,不知所踪,二郎也没的消息。瑜年被韦家看的很紧,不许出门”姨夫低声说道“这些都别让她知道,赶快嫁过去,说到底,她自己也是点头答应了”
“那这单子?”姨母烫手山芋一般捧着。
“置办”姨夫下定主意般说。
只留大郎一人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