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耿耿于怀,恨之入骨。”
这句话盘旋在钱三贵耳边,绕梁三日,袅袅不绝,给他听的晕了。
直到那粉面的公公拿着一块金元宝走到跟前,他才回过神来叩首谢恩,飘飘然走出殿门。
合着自己一张画,反倒画到陛下的仇人。这可真是天大的巧合,泼天的富贵啊!
钱三贵颠了颠元宝的重量,欢天喜地的去了。
他浑然不觉殿门外的树影中,有三双眼睛正关注着他。
福临看着钱三贵走远,缓缓出声:“方才,陛下跟奴才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给那个画匠听见了。奴才怕他嘴不严。你们跟上去,叫他好好为陛下保守秘密。”
两个黑影行礼后,窜入树影,在夜色中游走,最终隐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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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符乐是被青云摇醒的。
“小姐,该起来了。再晚些要赶不上时辰了!”
符乐贪睡,但不赖床,说起就起。朦胧的坐在梳妆镜前,嘴里含着清茶,任由青云在头顶上动作。
苏奶娘站在门楣处:“悦悦吃点什么?”
符乐闭着眼:“随便啥都行。”
这是实话。映安都城,寸土寸金,极尽繁华。就是水煮白菜,也比军营里的山珍海味好吃。
更何况军营里并不会真有山珍海味,蔬菜肉类都是腌制的,偶尔能打到点新鲜的野味,已是无上的珍馐。
闭眼接了几块糕点下肚,符乐缓缓褪去睡意。青云手脚也快,发髻已经挽好,正在选首饰往上面插。
符乐怕重:“稍微簪几个意思一下就好。”
她此行是去受封,而且这陛下意图明晃晃是来者不善,穿的花枝招展的总感觉味道不太对,显得在边疆搜刮了民脂民膏似的。
“也不能太素。夫人都安排好了,晚宴时间尚早,午后见缝插针,请了个青年才俊到府上,让小姐看看合不合眼缘。”
符乐语塞:“娘的鬼主意真多。”
青云给符乐簪了一套银饰蝴蝶,在镜中左看右看,横竖觉得差点意思。
她家小姐是不折不扣的浓颜,就该花团锦簇。如今要藏锋收敛,连带着她的妆发造型也要低调,十成美貌只发挥出五成。
“行了行了,我看差不多。衣服就穿天青色吧,配小蝴蝶。”
符乐没啥审美,稀里哗啦一指挥。青云皱着眉,勉强按照她的指示搭配出一身来,嘴里暗道可惜。
镜中的符乐一席青衣,发间点银,口脂只略微擦亮了些,透着莹润的浅粉色。
清丽好看。但素得青云直叹气。
符乐不在乎艳压群芳,倒看得开:“有啥可惜的,日后穿裙子的机会多得是。倒是先跟我好好说说,怎么娘亲如此迅速,几个时辰也要插一个相亲给我?”
“你看不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给天家看。”李夫人早在屏风后看了一会,此时走进来接过话头。
她亲自抱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三五朵金箔掐丝花。
“打扮这事,你花多少心思,浓了还是素了,那些朝上的大老粗能看出来多少?”
李夫人边说边往符乐头上加码:“只管按照自己喜欢来打扮。至于你在寻一门怎样的亲事、有没有弄权之心,才是他们看得懂的。”
“噢……”
符乐知道,这是告诉她,相亲对象的质量不会多好了。
“是个祖上阔过的皇商。”娘亲说。
符乐冷笑:“说明现在混很差。”
“这是给那些当权的看的。”李夫人说,“小性子回来再耍,娘敞开怀等你。”
符乐站起来,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
自己的脑袋还是变成了金脑袋,她欣赏了一会,笑嘻嘻地:“还得是娘亲手艺,真好看。”
说完,乐呵呵出门见那个祖上阔过的皇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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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接符家四口人进宫的轿子来了。
所以说成越帝这封侯封得不情不愿呢?大抵看符乐是女子,挑的不是文武百官上朝时,而是弄了个晚宴,让朝中显贵带着一两位家眷前往。
摆明了有看轻符乐这个新晋镇北侯的意思。
符広脸黑的要滴出水来,但不得不从。
符乐看得开,只管乐:“刚好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待会好好吃一顿。看看皇帝饭香不香。”
符広叹气,考虑到抬轿的都是皇上的人,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下午见的那个人如何?”
“谈吐尚可。”符乐抠指甲上的贴花:“大概娘亲昨天眼睛哭疼了,今天也要糟蹋一下我的眼睛。”
符広看着她的皮样儿,好笑之余浮上心酸:“那咱娘也太不挑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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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谢问情刚下朝,就被几个太监宫女围上来要给他换衮服。
丞相董尔还留在朝堂内:“陛下辛劳。”
谢问情朝他点头,冕旒随着动作微晃。
京城说他是暴君,并不冤枉。
即位两年,没啥建树,人倒是狂得很,枉顾传统,黄袍一律黑色,冕旒选的上好的珊瑚东珠,吃穿用度上大有和始皇帝比肩的架势。
除去奢侈之外,还因为他上位之后,死了不少人。
大多数,都是对先帝忠心耿耿的元老。
福临站在边上。貌似恭顺地伺候谢问情穿衣。
其实心里,福临并不把那毛头小子当回事。
外人看着谢问情残暴能唬人,但他无比清楚,这陛下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得以身居此位仅仅只是因为运气好站对了人。
当今的王朝,并不是盛世。
当今的皇上,手中也没有传国玉玺。
扣上最后一颗盘扣,福临抚平衣褶:“皇上,这边请。”
谢问情抬腿,顺着连廊慢慢走向大摆宴席的五福宫。
暴君目不斜视,略过福临,迈入门槛:“镇北侯一家子是朕的大功臣,昨日,你什么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