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你追我赶、争当上游的运动。但正当他要发动起他的这场运动的时候,他本人却让疾病缠得更紧了。
一个星期一的早读课时间,平常这时候他早该下班来辅导学生,但是此刻还不见他的踪影。于是全班哗然。
\"我们的病号老师,今天是睡着了吗,还是啥了?\"兰建国,一个杨老师反对派的中坚份子,首先嚷了起来。
\"莫非,太阳都晒屁股了,\''干筋筋\''还不晓得醒?\"一个精瘦的孩子,也不想想自家的长相,立刻附和道。说着,他把两根脏黑的手指塞进嘴里,响亮地打上了声口哨。
陈玉琼的座位离这男孩不远。她瞪了他一眼,说:
\"廖大平,你规矩点!这是教室,不是茶馆!\"
\"茶馆也没有这么自由嘛!\"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一旁响起。这是袁淑芬在替陈玉琼帮腔。袁淑芬是一个很俊俏的小姑娘,梳着一对乌黑的大辫子,红扑扑的瓜子形脸蛋上老象是涂有胭脂。
\"老师都这么自由,不来上课,我们为啥又不能自由?\"兰建国的粗嗓门又放开了。他干脆吼道:
\"呃!……再不来人我要走喽!\"
吼罢,他望望他所敬服的头儿敖大勇。后者嘻嘻地一笑,便开始收拾书包。
\"大家都安静点!\"薛琳从最后一排座位上站起来,说。起先他还不好意思行使他的班头权力,此时他却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开口,大家都要求他去叫杨老师;各种腔调的声音从四下响起,整个教室顿时变得好象一个关满鸟儿的笼子一样。
\"看看你们吧,─不安静,我就不去!\"薛琳捂住耳朵,冒火地说出了这句代表他最高权力的话。突然,他发现教室里一下子变得清风雅静了;他正在奇怪自己的话为啥会有这么大的效力,一个沉着的女中音从门口传来:
\"这象是一个课堂吗?\"
这是余校长在说话。余校长四十上下的年纪,头发剪齐耳根子,一身老蓝卡叽衣裤在她身上总是显得熨熨贴贴。此刻她微带愠怒地站在教室门口;她背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端丽、穿扮时髦的大姑娘。那姑娘看来最多只有二十岁。
\"同学们,这是新来我们学校的李老师。从今天起,她就任你们的班主任,也教你们的语文课。\"进得教室,余校长指了指那位姑娘,对大家介绍说。这时全体同学都叫这新来的李老师惊住了,连一个出大气的人也没有。余校长接着解释说:从前的班主任杨老师,因为身体不好,现已经疗养去了。说着她拍起手来。\"同学们,让我们一起热情地欢迎李老师吧!\"
大家都跟着拍起手来了。开始,掌声是零乱的,象阵雨打在芭蕉叶上一样。可是拍了一会,几个活跃份子使出了扭转乾坤的手段,一下一下地拍起手来,掌声变得整齐而有节奏了。有节奏的声音是能够感染人的,于是所有的同学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象这样拍了起来。
\"够了,够了!\"面对经久不息的掌声,余校长那时常都是紧绷着的瘦脸上浮起了菀尔的一笑;然后她打了个手势,离开了这儿。
李老师也和悦亲切地微笑着,一面向大家鞠了一躬。
掌声更热烈了。杨老师的反对派还喝起彩来。
\"好了,同学们,行了吧!\"李老师做了个使大家安静的手势后,用一种很柔和的声音说。她说的是普通话。\"同学们,今天我们初次见面;今后我们相处的时间是很多的。……我的名字叫李婕君。以后,让我们共同学习吧!\"
她开始在教室里来回巡视,检查和询问同学们星期天完成家庭作业的情况。薛琳看着她那轻盈的步子,不觉松了口气。他想:这下好了,有了这样一个年轻的、生气勃勃的老师,大概那伙人也就不会再调皮了。\"呃?看来这李老师还很有气派,对人也很好呢;─看刚才她对我们行的那个礼!\"这样暗自在肚里说着,薛琳笑了。
早读后的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铃声一晌,李老师很精神地站上了讲台。简单地举行完课前仪式后,她开始念起课文来了。她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听起来很是悦耳,好象是一道清泉在时缓时急的幽谷中淙淙流着一样:
\"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去。它们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教室里面一片肃静。甚至教室外桉树上的一只喜鹊,也都停止了聒噪,从窗口探头望着这庄严肃穆得不同寻常的课堂。一阵凉风掠过去了。云影在金色的地上移动着,风中的枯黄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草坪上的小柏树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显现着一种明朗清新的翠绿色。全体同学都在认真地看着李老师。游承志、陈玉琼、王举和袁淑芬等人,都被李老师那标准的普通话读音吸引住了。薛琳更是听得入神。这优美的声音和优美的文章引起了他对往日的一连串亲切的回忆,多愉快啊……
那些平常从不认真听课的男女同学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李老师。不过,他们与其说是在听李老师讲课,倒不如说是在细细地分析和研究李老师这个人。从前的班主任反对派此时显然已经成了班主任拥护派。他们明显地觉察到了李老师和杨老师之间的差异,从而抱着十分新奇的兴趣,热情地欣赏着李老师的风姿。那些一贯叽叽喳喳的女同学们尤其感觉有研究价值的是李老师的装束。那雪白的带暗花的衬衣领子,桃红色的毛线衣和深棕色的、有着刀刃般棱角的细料下装,特别是那双水晶样闪亮的半高跟黑皮鞋,无论是色泽或样式,都成了她们窃窃耳语、甚至在下课后大声议论的话题。
这种安定的课堂秩序维持了两节语文课的时间。
第三次上语文课的时候,李老师的风采和打扮再也吸引不住本来对它们很感兴趣的那些人了。顽皮的男生们从李老师身上发现了风姿远不能弥补的缺陷,那就是李老师把他们管得太严了。这一点比那个\"干筋筋\"还要可恨。于是,他们鄙视起李老师的每个声音和每个动作来。而那些充满好奇心的女生们呢,经过了几场激烈的争辩,最后有了这样一个共同的认识:李老师的打扮是好看;可是,那都关我们什么事呢?─莫非我们还能抖上她那么一身?
从此课堂秩序又混乱了起来,而且好象比从前更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