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吧?
霜玉便欣喜抬头,见母亲睁大着双眼,却是一动不动。
他伸出手戳了戳,和小鸟一样,都凉凉的。
那么,他心想,母亲也大抵是好了吧?
“你一个晦气玩意,还想着吃饱饭?我告诉你,老爷肯大发善心留你一条贱命,已经是宽容大度了!”
肥硕的小厮一脚踹在地上的羸弱少年身上,吐了口唾沫。
少年垂下眼帘:“可我饿了。”
“饿了?那就饿着呗,谁管你死活?”小厮骂道,看了看少年,忍不住又踢了一脚,这才扬长而去。
霜玉从地上爬起身,他望着房外大好的天气,抱紧了自己。
要善良,娘亲说的。
对待其他人善良,那便可以吃饱饭了吧?
虽说他一直是这么做,从娘亲走后,却从来没吃饱过。
不过,他们也只是下人,奉命行事而已,怪不得他们。
他又这么告诉自己,勉强起身,摇摇晃晃走出门外,见到树旁的落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日侍女还没来得及清扫落叶,他可以充饥了。
霜玉像是如获至宝,他捡起地上的落叶便塞进口中,像是在品尝美食。
简萤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她坐在霜玉身旁,看着他有些木讷地将沾满了尘土的干枯落叶一片片放进口中。
他的眼睛很清澈,虽是深紫,却干净得很,不染纤尘,毫无怨恨。
霜玉终于吃掉了最后一片落叶,他满意地站起身,看向墙外。
他听侍女私下说过,自己是不祥的,那便理应不会得到大家的喜欢。虽说,他并不知是如何不祥,也不知究竟和旁人有何关系。
但是,娘亲说了,要谦逊,要善良,要体谅别人。
霜玉心想,他们不去欺辱别人,只来欺辱自己,那一定是自己的问题吧?
“喂,小子!”围墙外高高的树上,一名少年坐在树枝上,他叼着根狗尾草,挑眉望着霜玉,见他也回头,少年吐掉了狗尾草:“我观察你很久了,这么大的人了,都没出去过?”
“没有。”霜玉仰着头望着他,摇了摇头。
“那正好,想不想看看外面什么样?”少年扬起个笑来,指着院落中的树木:“爬上来,然后跳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
霜玉有些犹豫,娘亲说了,自己应当一辈子呆在这个院落中,若是出去了,便不是好孩子。
“愣着干什么?成天在院子里呆着多无聊啊,我带你看看外面,有好多好玩的!”少年见他并无反应,拔高了音量。
这样是不对的,霜玉心道,娘亲说了,让他一辈子呆在后院中,不要出去。
可也不知为何,他依旧顺着少年所说,爬上了那棵树,按照少年的指示,从墙上跳了下来——
少年果真接住了他。
“以后就是朋友了,你看我接住了你,咱们就应该互相信任了。”少年说,他指着远处熙熙攘攘的集市:“走,带你转转。”
那是自母亲走后,霜玉最快乐的一天。
简萤跟着他,见他稀奇地打量着各种常见的玩意,他没见过糖葫芦,没玩过拨浪鼓,没尝过梅花糕,少年给他买了一小块雪梨膏,他欣喜地看了半天。
“朋友。”他呢喃,接着笑了起来,“你给我吃的,你是我的好朋友。”
“这就对了。”少年说,“比起你家来说,这里好玩不少吧?”
“嗯。”霜玉回答,他一直笑着,觉得自己是最快乐的人。
少年指了指野外的方向:“我还有好几个朋友在那呢,走吧去认识认识!”
霜玉点了点头,乖巧地跟着少年去了。
只是,等待他的不是“好朋友”,而是一顿拳打脚踢,和恶毒奚落。
简萤眼睁睁看着,他被揍到鼻青脸肿,被一名肥胖男子一把拎起衣领,狠狠摔在地上,却无能为力。
方才那少年瞥了他一眼冷笑:“就你这出生就带不祥之兆的小怪物,还想着有朋友呢?”
他蹲下身,睥睨着满脸血污的霜玉:“……你最好祈祷着你那员外爹会花钱赎你,否则……”
他上下打量一番:“……否则就先刮花你这漂亮小脸……”
“可别。”油腻胖子说道,他扬起个猥琐笑来,“这贱东西晦气归晦气,皮相总归还是不错,不如把他卖到春欢楼……我瞅着,他比里面好几个男倌都俊呢!”
春欢楼是什么,霜玉并不知道。
他倒在地上,感受不到疼痛,清澈的紫眸直盯着少年看。
“你他娘的看什么看?!还想挨打是不是?”少年冷哼一声,对准他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踢得霜玉一阵闷哼。
“朋友……”他呢喃,“你说,我可以信任你。”
“不仅晦气,还是个傻子!”一众人便笑起来,仿佛这是他们听过最好笑的事情。
“就你这种贱骨头,也配有朋友?”少年冷笑,“我可是看到过好多次了,一个嫡长公子,连下人都敢骑你头上,你还不反抗?窝囊废!不是贱是什么?”
霜玉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他又回想起了母亲的话,善良,要善良。
“他娘的!”一名混混骂骂咧咧走过来,怨毒地瞪着地上蜷倒的霜玉,“他爹不要他,连话都没他妈听完,就让我滚!”
“不知道从哪来的贱种,说不定是你那bz娘在外面偷汉子……”
“没有。”霜玉突然道,他看着那名混混认真,“你不能这么说我娘。”
“哎呦,还敢还嘴了?”混混扯起嘴角,露出个怪异的笑来,“给我揍他!别伤着他那脸,还得卖呢……”
他伸出拳头,就要重重落下,却总觉有股力量阻挡。
简萤满眼怒火,她凝起全部灵气奋力拦下,阻挡在霜玉面前。
这是他的回忆,只是存在于霜玉的脑海中,并不是真的在发生,也并不是真实的过去。
也就意味着,或许她可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