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并未在意,嗯了一声,打量着这间不大的牢室。 “刚刚你摆出来的桩架,颇为奇特,看起来不太像道源宫传承?” 沈渐面不改色,道:“骆师在外游历多年,见识颇广,各方武道精粹都了解一些。” 反正骆道人已经回道源宫,天后再闲,也不会派人去鹄鸣山证实,他也相信观象遮掩气机能力,天后哪怕境界再高,也看不透他体内小天地与众不同之处。 天后又嗯了声,便不再问,淡淡道:“不好奇今夜孤为何来此?” 沈渐道:“天后驾临,自然有天后的道理,下官好不好奇,没有任何分别。” “你倒是会说话。” 天后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脸上如同戴上了面具表情全无,心绪也毫无波动,“能让这么多人帮你求情,靠的就是你这张嘴?” 沈渐从容道:“下官向来以诚待友。” 天后道:“以诚待友?还好,没大言不惭说以诚待人。” 沈渐神态自若,淡然一笑。 天后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沈渐,轻声道:“你杀了我儿子。” 沈渐没有开口,现在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 天后缓缓道:“你已经准备好承受后果?” 沈渐还是没说话。 天后道:“你是不是觉得杀了太子,献儿便会顺理成章坐上那把龙椅,然后他会特赦你的罪行?” 沈渐道:“未曾奢望,王献也坐不上那把龙椅。” 天后道:“哦。” 停顿片刻后,她开口问:“何以见得?” 沈渐道:“天道不顾,何以坐稳江山,天后殿下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天后笑了起来,可惜看不到她的笑脸,只能看见她鬓旁步摇不停摇晃。 “你倒看得清楚。” 沈渐道:“下官不是看得清楚,而是身在局中不得不想。” 天后道:“愿不愿意为孤做一件事?” 沈渐不愿,却没有能力当面拒绝。 “我能说不愿吗?” 天后的语气突然严厉:“你若不愿,我现在就杀了你,灭你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沈渐知道她做得到,得天道气运眷顾的她,此时虽然尚在融合,碾杀他,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有神意符咒庇护,灭杀躯壳容易,真想灭杀魂魄,除非观象是在吹牛。观象会吹牛皮吗?答案是否定的。虽然有时候他有点看不清现实,稍微激进了点,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很靠谱的。 一股强大无比的威压之力充斥天地。 沈渐几乎做不出任何抵抗就跪倒在地,身子也伏了下来,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 这才是真正的仙人境强大的力量。 王陈借助的天运之力与之相比,简直就像三岁小孩和成年壮汉的悬殊差别。 他相信,这女人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碾得粉碎。 天后忽然说道:“骨头确实很硬,孤现在改主意了。” 身上压力骤然消失,沈渐气喘如牛。 天后走了出去,什么都没交代,什么也没多说,只留给一身骨头几近崩溃的沈渐一头雾水。 …… 直到第二天丁冲过来,沈渐还躺在床上重塑筋骨。 “听人说昨晚天后来过?” “嗯。” “有没有说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会有好事?” “她没亲手杀你,我觉得事情就有转机。” 沈渐也这么觉得,不过他不愿意再次沦为天后利用的工具,打定主意只要有机会,无论如何都要远离这座可怕的都市。 南梅初雪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比丁冲更接近权力巅峰那些人,知道的消息也比丁冲全面。 最新的消息就是,东柳山已经在晋州集结大军,随时随地有可能领兵南下直逼京畿,鉴于沈渐与东柳山恩怨,天后很可能让他戴罪立功,领兵平叛。 南梅野亭也已经离开京都,走云水国赶回天南,目的很明确,出兵牵制陇北,以防陇北参与叛乱。 其实天后最担心的不是晋州和陇北两地,而是幽王,北境与晋、陇两地不同,手握重兵,原本就是用来抵御妖族防范北齐的精锐之师,幽王一旦造反,外可联络妖族助阵,内可勾结北齐御守谢家,一旦形成这种局面,王朝兵力再强,想要迅速平息乱局将变得困难重重。 王献的日子倒过得清闲,他现在就是一个闲散王爷,既不与京中皇族来往,也不去宫中讨好天后谋求权力,多数时间就泡在了寺狱,与沈渐饮酒聊天,说的也多是无关紧要的话题,看起来他已经看透俗世红尘。 沈渐都有点怀疑他受了长宁寺那帮秃颅蛊惑,准备剃去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寻求心里安慰。 好在丁冲给他带来的坊间传闻打消了这个疑窦。 据说御守谢家正式向皇族提亲,准备将北齐公主嫁给上阳王,这个消息在王献口中没得到证实,但从他一脸扭捏看得出,这个传闻十之八九相当靠谱。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初春。 仙帝虽故,因为一直无人继位,年号也一直保持着‘天命’。 天命十三年阳春,晋王世子东柳山联合晋州河州两大折冲都尉集结兵力二十万,打出复柳驱周的旗号,自晋州南端起兵,一旬之内连克三郡数十县,逼近京畿。 朝廷早有准备,命周匹夫挂帅,统领左右龙武军及京畿各县团练兵总计五万直逼叛军主力。 双方就在京畿北,汾河最狭窄处的积石渡隔岸对峙。 叛军看上去人多势众,兵力强盛,然而并未一鼓作气抢渡汾河,以优势兵力迅速打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