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滴滴嗒嗒的雨水湿透了芮文道衣服,从高处往低处流淌的雨水中多了一抹血红。 芮文道仙境洞神,即使不刻意以真气驱散雨雾,护体真气也不至于让雨点落到身上,除非他体内已经没有真气。 他背对着同门,没人看得见他正面,但眼睛尖的已经看清顺着他裤腿流来下的血水。 沈渐双手还在身后,分别持握着横刀两端,好像根本没有拔出来过。他平静地笑着,轻声道:“不好意思,出刀重了点,顺便帮你废除了修为,免得你下不了决心。” 芮文道面目扭曲,狰狞变形,咬着牙,“你究竟什么境界?怎么可能……” 沈渐右手放开刀柄,抬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噗通一声,芮文道两膝一弯,直挺挺跪倒在地,掌中佩剑呛啷坠地,膝盖下大量血水顺着雨水流淌下来。 “我什么境界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付你这种纸糊的境界,足够了!” 然后他抬起头,刚刚还勇气十足站在芮文道身后的热血青年,此时全都在退,生怕退得慢了。 芮宁也想退,可王张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想退也退不了。 “哟,这么快,芮公子这可亏大了。” 王张笑眯眯地侧脸看着他,芮宁面若死灰,浑身上下颤抖不已,两条腿弹琵琶也似,不停抖动。 “你是让我来动手,还是自己来?” 芮宁简直觉得身边这位就跟恶魔一般,他想寻求别人帮助,左右望去除了王张和沈渐,竟没有一个自己人,这辈子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 执律长上前一步,冲沈渐行了个道门礼:“沈师登门寻仇问剑,两厢情愿,无可厚非,是否能放过晚辈,父债父偿,无需牵连子孙。” 沈渐微笑,看着对方:“如果今天输的是沈某人,阁下是否还会出面讨个公道?” 执律长哑口无言,怔怔无语。 沈渐又道:“敢问阁下尊号?” 执律长道:“湖山宗宗俨。” 他都没敢道出自己的头衔,毕竟刚刚沈渐表现出的杀力太过惊人,身为仙境洞神,竟然没能看出他出刀轨迹,看不出,就说明别人比自己强大,所有修行者都对清楚明白这个道理。 沈渐道:“既然你能站出来,说明还算你有点担当,放不放过芮宁你可以请求这位王兄,我可没法代替他做此决定,不过沈某有一事相求,不知宗前辈能不能答应。” 宗俨挺直腰,说道:“只要宗某做得到。” 沈渐道:“小事,只想请宗前辈帮我向天师道祖庭传书一封。” 宗俨微怔,马上应道:“宗门有符书房与祖庭书信往来,举手之劳。” 沈渐点了点头,道:“我要给贵祖庭陆璇玑陆小姐传一封信。” 宗俨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还不敢表露出什么。 谁不知道陆璇玑和他一同护送王郎前往沧浪城,只不过路遇萧渃,随后陆小姐被千家照带走,两人很快便结成道侣,原本这种大事,不管天师道还是钟家都应该大办特办,广知天下,然而消息是传开了,两人却并未借婚礼大宴宾客,就连陆大小姐前往钟家都没有惊动沿途天师道下属门派。 再怎么说,陆璇玑也是钟家媳妇,你把信送去天师道算啥回事? 沈渐何尝不是一脸尴尬。 他试图找过千钟照,温陵所说那些事情,不管真假,他觉得都应该通知王郎一声。 然而这个世上,真正能联系上王郎的人有几个,影阁?他们的行踪比王郎还隐秘。除此之外,就只有幽牙和陆氏姐妹。 千钟照的态度比他想像的还要坚决,直接扭头就走,根本不与他搭腔,从千钟籍口中得知,陆璇玑只在范阳停留过一晚此事属实,她目前的确已经回丹碧山。 所以他来湖山宗,正基于报仇、送信两不误的打算。 宗俨讪讪道:“传封符书问题不大,但很难保证是否能到陆大小姐手上,她毕竟是钟家媳妇,在不在山上很难保证。” 沈渐不好解释过多,只是说道:“传就行了,尽人事,听天命。” 王张也松开了芮宁,松开前捏了捏他的肩膀,喀嚓几声响过,身上不知折了多少根骨头。“这当利息,咱们间的赌约依然有效,等哪天你王爷想通了,再来讨还。” 芮宁居然一声不吭,抱着骨折处摇摇晃晃来到父亲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身边,雨水混合着泪水流过脸庞,不知道此时他心里是在悔恨,还是在暗暗诅咒。 …… 丹碧山。 陆璇玑伫立孤崖。 千丈下,涛声如雷,江水汹涌向东而去。 一张纸从她指尖被风吹了出去,翻滚着,并未往下坠落,而是飘飘扬扬越升越高。 忽然,那张纸仿佛被一阵风卷起,飞了回来,越过陆璇玑头顶。 陆璇玑扭头看去,纸落到了一名中年美妇指缝间。 “娘——你干嘛呢!”她的嗓音带着嗔怪之意。 中年美妇低头往纸上瞥了一眼,那张纸便化为灰烬,随风飞走。“你就准备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陆璇玑瞪眼,随即眼皮耷拉下来。“什么叫浑浑噩噩,等我觉得烦了,自然会出去,娘不也是整日赖在山中。” 美妇便是王郎夫人,至少名义上是,陆大天师亲生女陆思绮。 她对亲闺女的反唇相讥无可奈何,淡淡道:“我跟你能一样吗?至少我能光明正大承认,你能吗?” 陆璇玑不说话。 陆思绮冷冷道:“用不用我来出手,杀了那个不知深浅的小子?” 陆璇玑瞪了她一眼,咬着嘴唇,还是一声不吭。 陆思绮冷笑,目光移向远方,远山如霞。 “至少比你那不中用的爹胆子大,还敢借湖山宗符书房给你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