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就在这时,马车速度减缓,渐渐停了下来。
陈岁掀起车帘,望着被堵塞的长街,“又怎么了?”
嬷嬷耳尖听了半晌闲言碎语,拼凑出大概,“说是前面有人卖身,还是个花魁,人传人的,都来看热闹了。”
“花魁?”
“卖身?”
母女俩的着重点明显有偏差。
陈岁想起自己花重金赎出的花魁,虽说现在整日陪在陈赢身边玩耍,有些屈才,但傍身的本事还是在的,离开陈家也能独自谋生。
百花争艳选出的花魁,能再卖身,定是从了良,可从了良怎会再入泥潭?
思忖间,陈母已然下了车。
“娘亲,你要去哪?”
“我去看一眼,你在车上安稳待着。”陈母回头望向陈岁嘱咐道,眸底带着无法言说,甚至于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圆安之前也是以“卖身”为引,这次会不会……
嬷嬷护着陈母穿越人群。
就见板车上躺着一邋遢大汉,脸色发白,浑身透着僵硬,显然没了气息。
地面上铺着白布,写着“卖身葬父”几个大字。
旁边跪着一少妇,身披孝服,内里却是一身艳色的绸缎衣衫,紧邻跪着的孩童也是如此打扮,只是花样凌乱,显然是用成衣改小的。
陈母微微屈身打量了眼孩童,仅一眼,心中凉了半截。
孩童面容被厚厚的脂粉掩盖,像极了戏台上的丑角,狗啃似的短发仅能在头顶左右各扎一小辫,上面戴着白色绢花,这打扮,明显是个女孩子。
“平日在楼里倒把你闺女护得紧,如今男人死了,知道活不下去了,活该!秋娘,赶紧把孩子脸擦了,让大爷我看看长得像不像你?”
说这话的男人,是秋娘以前的恩客,但听这话,两人之间明显有旧怨。
短短一会儿功夫,嬷嬷已经摸清了前情,“夫人,听他们讲,这女人前些日子刚被人赎了身,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她男人就喝酒掉水沟里淹死了。”
“可不是吗?”身旁的妇人显然了解更多,补充道:“这孩子是秋娘当花魁时怀的,据说是拿出所有的珠宝首饰才让老鸨同意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出生后一直养在自己身边,再大些的时候,用脂粉掩盖了孩子面容,落了头发,免得遭人惦记。”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身边的老婆婆也边叹气边附和,“在那虎狼蛇窝的时候,能把孩子护得好好的,从良后,反倒要卖孩子才能过下去。唉!”
听她们一言一语讲述着,陈母的面色越来越沉。
嬷嬷见状,提议道:“夫人,我们回吧?”
陈母于心不忍,让嬷嬷给秋娘两锭银子。
银子虽不多,但足以助她度过眼前的劫难,不至于让她们母女分离。
转身离开之际,却不想秋娘舍了银子,攥住了她的裙脚,哭得凄惨一一“夫人,你行行好,我家遭了难,这孩子实在留不住,还望夫人您发发善心·····.”
“放肆!”嬷嬷下手撕开秋娘紧攥的手,拍打着那一角裙摆,“离远些,别脏了我家夫人!”
“嬷嬷~”陈母轻声斥责一声,见秋娘身子发颤,拔下一根发钗递给她赔罪,“世人皆苦,熬一熬总会过去的。”
“就怕熬过眼前的苦,往后还有吃不完的苦。”
拆台的声音甚是耳熟,陈母回过身来一看,果真是自家闺女。
“娘亲,这人我认识。”
陈岁的一句话,惊得围观百姓瞪大了眼,目光在她和秋娘身上来回扫视。
陈母看向秋娘,不解道:“你怎会认识她?”
“我说的不是她。”陈岁下巴微抬,示意众人她认识的是躺在板车上挺尸的男人。
“之前我从他手里花了一百两,买下了他儿子,没想到,今日又遇到卖身葬父,葬得还是他。”
听此,有人回想起来确有其事,凑到板车前仔细辨别,“嘿,还真是他!”惊叹完又可惜,“唉,就没享福的命。”
陈母知晓圆安上次卖身葬父,实际上是葬的他师侄。
此刻她双眸重新燃起光亮,望向那白脸女童,这一次,她与那双纯真懵懂且熟悉的鹿眼对个正着,心头一喜,险些当场失态。
喜庆之余,余光瞥到板车上的苍白且僵硬的“父”——这一次该不会真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