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异常平静地看着我。
芥川龙之介的眼神比无风的死水更平静、更深邃,平淡得几乎不像活人。他漆黑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波动,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是我高兴得太早了。
缺乏感情就是缺乏感情,我明明记得的不是吗?他连憎恶都是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的,同情这种奢侈的情感至少现在不属于他。
“谢谢你带我到这里……”我声带干涩地说,哭泣这个词不想在他面前说出口,未免显得太软弱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是出于伤感,而是出于自己渺小的自尊心。
把伤口袒露给一个完全无所谓的人无异于向一把刑具献媚。可笑的是,我已经做了一半。
“没有必要,你在那里会引来很多人。”芥川龙之介语调乏味。
“我明白。”
我和芥川龙之介踏上了回去的路。
贫民街的这个区域比我们住的那片地方要好上不少,或许就是发生今天我们收拾的那场惨案的原因之一。
这里有很多木屋,最高的大概五六米。木屋与木屋之间都只有一个狭窄的空间。屋顶是洋铁皮材质的,没有我印象里棕红淡黄的色彩,全部都被可以地涂成了统一的灰色。
像监狱一样的灰色。
心态改变之后看待人和事的想法都不一样了,尽管这似乎是有点小题大做的倾向。
我分明没有必要对芥川龙之介有任何不满,作为一个和他刚相识的人,他做了所有他需要做和不需要做的事情,我理应对他怀有感激,当然我确实是的。
而不是纠结于他的情感缺失。
人总是难以容忍与自己大相径庭的人,性格太过霸道的人甚至会把与自己太过不同的人踢出人的行列里,将他们归到牲畜的行列。
只是情感缺失而已,只是情感缺失而已,我过去的世界里也并非没有这样的人存在,芥川君生活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中,这种程度的缺点根本无关紧要。
或者说这种缺点是保护他的一种潜意识机制。
然后我察觉到,我是不是太傲慢了一点。
和我这种大众化的人不一样的地方就算是缺点吗?情感阈值还没有出现就是残缺的吗?芥川龙之介自己肯定不会那么想吧。
所以,这样自顾自地把自己当成健全人的标杆,居高临下地把和自己不同的人看作下位品的我才是错误的。
并且,我知道的不是吗?他会有感情的。
在同伴们被杀死之后。
而现在我是他的同伴之一。
不不不,既然我知道了这个剧情点,我肯定不会再让大家被杀死了,知道剧情已经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优势了。
想得太远了,以至于我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我深吸一口气,揉揉脸颊,状似无意地看向身边的人,还好,芥川龙之介一点注意我的意思都没有。
幸好没有,所以他肯定发现不了我对他的看法这段时间里已经颠来倒去好几遍了。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点心虚的意思,促使我不自然地想摆脱它。
“芥川君,你的异能力有名字吗?”我当然知道“罗生门”叫“罗生门”,然而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和他搭话的办法,拜托了,芥川君,千万千万不要不理我啊,不然即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会觉得很尴尬的。
“罗生门。”
这话虽然很简短,但是我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说这话对语调比之前要上扬那么几个度。
恐怕想当引以为傲吧。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啊,我怎么会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芥川君现在也要以为我是个无聊的人类了。
“不是,从我发觉他存在于我的身体之后,我就知道它的名字。”芥川龙之介右手覆在衣摆上,罗生门也很灵巧地回应他。
简直像有生命一样。
这种情形,即使看了再多次也会觉得奇妙。衣摆化为的凶兽“罗生门”完全听从他的命令。
芥川龙之介沉稳熟练地掌控着“罗生门”这可怖的异能力,作为它唯一的主人,芥川龙之介支配“罗生门”,如臂使指。
这真是个奇幻的世界。
“芥川君,你有异能力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因为总觉得很神奇呢,或许会有天上的红霞之类的吗?罗生门也有红色。”
“没有,什么都没有。”芥川君开始抗拒这段对话,“你的话好多。”
“好吧。”我识趣地给嘴巴上了个拉链,以示我不会再说话。
我们那灰扑扑的栖息地眼看着就要出现在眼前。
“你们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千代跑出来,拉着我跑进去,欢快得像只小鸽子。
我感觉是发生了某种非常幸运的事情,否则千代怎么会如此喜形于色。但到底是什么呢?
“芥川快来,我们今天找到了好几只烤鸡。”
田中唯愉快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压下声音也难掩激动。
说是烤鸡,其实是某种已经加热过的半成品,不过还带着热气的肉块有着金黄的色泽,的确令人垂涎欲滴。
我们一起过去的时候,肉已经被尽量平均地分配好了。
“哥哥。”银把油纸包裹着的烤鸡推给他。
“嗯。”芥川龙之介点点头,走过去接过自己的那份,即使得到的是难得的事物,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从高桥明子手里接过那份鸡肉时也注意着周围的大家。
千代从刚才就非常之高兴,现在开始飞快地进食着,这种速成鸡的骨头很嫩,被加工得更软了,一咬就噗噗冒油,她把那些细细的骨架也咬扁咽下去了。
银年纪小,吃得也慢一些,但眉眼间仍有满足的意思。
少年老成的明石一郎,脸上也带着笑影,他难掩愉快地说,“我和田中今天在东边小路上的时候,正好遇见那个开商店的男人抱着一大箱子烤鸡,摞得很高,比他人都高。”
“结果就掉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