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润清手指摩挲过三本护照的封皮,在其中一本红色和蓝色之间犹豫不决。
她拿起蓝本攥在手里,身体重重仰倒在床上,像一只肚皮朝上的青蛙。
她把护照本摁在胸口,目光直直地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内心激烈斗争着。
她犹豫了许久,久到隔壁的许敬微都蹦完迪睡下了,她才像是一座活火山辛苦压抑住了内里炽热岩浆的喷射,挺过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一般,用腰腹力量直直起身,收拾起床上大半摊子,重新用防火袋封好塞回储藏室的大行李箱,独独留下红色的法国护照和电子身份证。
她过几天就要去米兰,这次不光助理与她同行,还有经纪人Chloe。
没到必须二选一的时候。
时润清和Chloe提前登机,坐在一起。
自打上次在公司仓促谈了几句正事,这半个月以来Chloe都没有见到时润清,她给时润清发的邮件和信息也回复寥寥。
积压的工作只能趁共同出差的机会抓到人赶紧交代。
“Stella,让我们核对在米兰的时间表。明天早上九点Vogue摄影师跟拍你的一日Vlog,一直到晚上的大秀结束。从现在起你不可以吃,尽可能少喝水。”
Chloe抬眸,将视线移到时润清的脸上细细审视。
正啜饮空乘递来的咖啡续命的时润清反应有些迟钝,呆呆地回视,不明所以。
她的眼下泛青,神色疲惫,满含神性的大眼睛如今耷拉着眼皮,像只被熬了十天的鹰。
Chloe夺过她的咖啡,“我们到达酒店,你就立刻睡觉,一直到明天八点。后天下午和晚上各一场秀,你至少要保证八小时的睡眠。你能做到吗?”
时润清睁圆了眼,在Chloe不容拒绝的眼神下屈服,“OK。”
“谢谢。”Chloe点点头,她知道时润清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继续交代道:“第三天中午我们一起和意版《Vogue》主编吃饭,晚上……”
“嗡——嗡——”时润清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她瞄了一眼,又是微信新消息提醒,她置之不理。
Chloe便继续道:“晚上我们和她一起去参加晚宴……”
“嗡——嗡——”时润清的手机再次振动。
Chloe合上记事本,“让我们在这里停下,快起飞了。”
她也打开电子邮箱,趁还没断网最后处理一些工作。
时润清抓起手机,点开微信。
这几天她的手机一直滴叮铃铃地响。
周寄榆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程昊主动退群,重创他们三人小群“汇川中学13届校友会”的规模,先是发了一大段话,长得时润清划屏幕划得腱鞘炎都要犯了才划到头。
然后就开始早请安晚汇报24小时更新动态,也不管时润清根本不回复。
刚刚更是连衣服没带够这种事,都要发张以豪华酒店衣柜里只挂了三瓜俩枣商务西装为背景的自拍,接着茶言茶语:感觉今天会议室里从头到脚穿定制的老绅士眼神里都在笑我像IT狂人。
缺衣服就买啊,跟她说干嘛?她难道还要给他置装不成?
时润清截屏发给程昊,问:他是疯了吗?
对方似乎正在线,对话框抬头不时闪动着“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却又像无事发生。
【差一毫米一米八:我看到你在线了】
【差一毫米一米八:凝视.jpg】
对面终于回复。
【程日天:他果然不做人了】
适时,空姐提示飞机即将起飞,时润清匆匆丢下一句“马上起飞”,便按要求打开飞行模式。
时润清退出和程昊的对话框,回到那个仅剩两人的群里。
信息太多,她懒得上翻,通过查找日期直达。
那是周寄榆被她拒绝后给她发的第一条信息,像是一封信,同时写给14岁和22岁的她。
“阿清,昨晚一直到桥上只剩我一个人,我才发现还有许多话没说,你便又一次走远了。
我的冒昧可能吓到你了,对不起。不过,请你千万不要怀疑我的真心。
如果我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你一定会觉得我肤浅,可能还会在心里鄙夷我和那些和你一起上新闻的男人们一样风流博浪。
我虽不敢自比宝玉,初见便有冥冥天意指引累世情缘,却也绝不是薛蟠,仅仅因你风流婉转而酥倒。
你的身上有着最为旺盛的生命力,像燃烧的太阳一般,令所有见过你的人都无法忽视。
我曾为此深深着迷,自己却还看不清楚。
我每个课间都走过你们班外的走廊混个脸熟,可你却一直不认识我;
我认识了你们班几乎所有的男生,可似乎只要我在你便不会靠近;
我每次经过你的时候大声唱歌,幼稚地吸引你的注意,你都不为所动。
我所有想认识你的尝试都没有效果。
很抱歉,那时的我没有勇气直接走到你的面前,反而逐渐萌生退意。
我曾经叛逆又充满戾气。父母忙于工作,他们花钱请的人不敢管我,我初中便开始整天和一帮公子哥儿喝酒炫富。
直到有天警察上门,圈子里一少爷犯了要进少管所的事,找到我了解他日常情况,我爸妈才想起还有我这么一儿子,把我揍了一顿,扔到湾市养老的爷爷家,进了汇川念书。
原本我没有想过未来要怎样,我爸安排我大学直接去美国读商学院,我便到了汇川读国际班。
直升到了高中,看到了那么优秀的你,我自惭形秽。我不知如何才能用语言去描述,你身上的那股劲儿对我的冲击。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你这般斗志昂扬、朝气蓬勃,在各方面都如此优秀的人。
走廊玩闹有你,光荣榜有你,竞赛有你,运动会还有你……每一项你都做到了极致,甚至你的美丽也是极致,就像阳光总会好奇地到达每一个方位,并钻研到角落的尽头。
我突然就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