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的飞鸟一般,直直栽下了墙头。
坠落不过一息,她还来不及思索怎样落地才能离死远一点,却忽的落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
是冷松的香气。
她没来由地想到。
她头无力地后仰着,天地在她的视线中几番倒转,耳边是他厉声的催促:“走!”
劫后余生后的痛感从后腰处密密实实传来,马车行进中每一次细碎的颠簸都催着入体的箭矢搅动,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晁年紧张得后背全是汗,马车在孙府后巷行到一半,他们大人忽的叫停,谁知道这短短一刻钟,竟生出了这样吓人的变故。
先是孙府里头不晓得为何起了打斗之声,而后又是马儿嘶鸣又是冲天火光的,他着急忙慌下车去寻自家大人,刚一抬头就瞧见墙上飞了一个人下来。
他从未见过只会舞文弄墨的自家大人有这种身手,竟生生接住了墙头上那个人!
要不是他一路都和陆大人同行,还真以为他们是算计好的。
陆大人抱着人上了马车,他在惊慌中一瞥,认出了那人是面馆中的老板娘!
其余的来不及细问,晁年被陆仕谦这么一催,一狠心使劲抽了下马鞭子,架着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孙府后巷,等里头人开门再追出来的时候,只瞧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马车再行一段,混入了拥挤不堪的长街中,马车中宣幼青已然昏死过去,薄薄两片唇紧抿着,瞧不出一点血色。
晁年把车架到陆仕谦在外所住的客栈处,又寻了披风来将人裹住,帮着陆仕谦把人送到了房中。
他看了看自家大人的面色,并不比失血过多的老板娘好到哪里去。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道:“大人,殿下他还在等您呢……”
陆仕谦哑声道:“我在此处守着,去找大夫救人。”
晁年不再多言,领命转身出了客栈,汇入拥挤的人流中。
一刻钟之后,晁年顶着一头焦汗从外头回来,领着药箱都差些被挤歪的大夫进了门。
“是济心堂的大夫,大人放心。”
陆仕谦这才松开了袖中紧攥的双手,道了一声有劳。
两刻钟之后,屋内传来叮一声箭矢入盆的响动。
大夫从屋中出来,交代道:“箭矢虽深,但好在未伤及要害,损伤都在肌理处,能治。”
晁年看见自家大人紧绷的脊背明显一松,这才说起来要去赴约。
长街上人流如织,从客栈到约定的茶楼,平日里不过一个街角的距离,竟生生把陆仕谦挤出了一头的汗。
他在雅间门口极力平复好气息,推门而入,端端行礼唤了一声殿下。
上座的那位青年人衣着考究,举手投足间看似随意,却掩不住浑然天成的那股贵气。
他伸手虚虚一抬,似乎对他的迟到并不在意,只道:“在外用不着这些虚礼,我从京城带来的好茶,快来尝尝。”
陆仕谦却道:“是臣来迟了,让殿下久等。”
宋琰满不在乎:“别说你了,外头这般热闹,饶是我过来的时候,也在街角堵了半天,无妨。”
从前在朝中相交,宋琰在私下便时常与他以友相称,眼下不在朝堂,二人言谈行事更是熟稔无惧。
眼见他还不落座,宋琰无奈,“行吧,既然你执意,那便罚你做东,等我到了淮州城,你请我吃最好的馆子。”
陆仕谦立在堂前,总觉得此人话里有话。
眼前宋琰却只管侍弄茶具,半分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一板一眼问起他这段时日在临州城的所获。
陆仕谦落座,一口热茶润喉,从龚佐手里的拿到的检举信说起,一直说到孙元卓在坐粮厅动的手脚。
“孙元卓此人奸猾谨慎,太子借督漕一事牟利贪污,偏偏证据到临州城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断了线。此次若非有那提举官的书信做引,我竟不知道临州城还有这样一位人物。”
宋琰把玩中手中的白玉茶杯,眼神中多了令人胆寒的凛然,而后问道:“现下动他,可有把握?”
陆仕谦先是颔首,却又摇摇头。
“贪污一事,说大可大,对朝廷命官是致命的罪愆,想要扳倒东宫太子,还远远不够。”
二人在朝中勠力同心多年,宋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我自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道理,可眼下太子在朝中势力益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想一次性瓦解他的根基,谈何容易!”
陆仕谦眸中闪过一丝冷厉:“树大根深总归离不得皇恩沐浴,只要他立主东宫一日,圣上的恩宠便永远是他的软肋。”
宋琰被一语点醒,倾身向前问道:“你可是查到什么了?”
陆仕谦不答反问:“殿下可还记得,太子是如何当上太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