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烦人。
想到此处,万宁不由得唇角微弯。步至阶前,她回了回神而后三叩首,高声道:“儿今日出嫁,回兰远去万里,儿日后不能常伴父皇母后身侧,是儿不孝,只盼父皇母后保重身体。”
宏元帝沉声道:“万宁,出嫁了便是大人了,以后切不可再如从前一般胡闹,知道吗?”
“儿明白。”
“皇后,你可有话说?”宏元帝叹了口气,终是对身旁沉默许久的皇后开了口。
皇后面色浅淡,只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自始至终盯在万宁身上,她温声道:“万宁,此去路途遥远,母后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公主是王兄诚恳求娶,到了族中,定不会让公主受委屈,殿下尽可放心。”在旁候了许久的燕齐插话道。
他今日倒是收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装模作样站在那,像个风度翩翩少年郎。
“儿知道。”万宁勾出抹浅笑,没有理会燕齐,又拜了一拜,“万宁拜别父皇母后,愿父皇万岁无恙,愿母后千岁金安,愿大周回兰再无纷争。”
拜完起身,万宁深深看了高位之上的两人,旋即转身离去。
迈步出殿,万宁冲候在一旁的沈凌轻轻一笑,而后缓步行至车前。回望大殿,亲眼看着这座她住了十八年的皇宫,内心的不舍似乎在这时又冲了出来。
从前总盼着离开,到如今真的离开,她反倒是留恋不舍了。
万宁低叹一声,无奈摇了摇头,终是抬步上了马车。
燕齐走过沈凌身侧,略作迟疑道:“沈大人,你那一手好箭术,在下铭记于心,哪日得以相见,还请沈大人不吝赐教。”
“王子言重,王子箭术不凡,不才班门弄斧,哪里敢说是赐教。若能与王子再见,也算是本官之福,只是期望到时,王子只是来比试的。”
“大人说哪里的话。”燕齐轻笑出声,“后会有期啊,沈大人。”
后会有期?
最好还是后会无期,沈凌心道。
马车缓缓而行,沈凌跪下身子高声道:“臣恭送公主,愿公主此后事事如意,长乐美满。”
朱雀大街上围观之人见了车队出来,声音愈发大,个个面带红光,齐声恭敬道:“恭送公主。”
嘈杂的人声漫开,不尽的吉话口口道出。
“公主新婚吉乐啊!”
“公主是咱们大周的公主,嫁过去了也要顺心如意啊!”
不怪他们高兴,宏元帝下了旨,因着万宁出嫁,万都百姓人人皆有银子可领,他们一早在此等候着,一是为看热闹,二便是为了这白送的银子。
礼部筹备了一月都只为今日,宏元帝也是尽力给足了万宁排场。依照她当初所说,红妆铺满朱雀大街,一直铺到回兰去,万民皆知,万民同乐。
这算是他身为父亲最后的心意。
万宁听着帘外山呼海啸的声音,不禁轻笑出声。
她打开放在一边的礼盒,就见一柄匕首躺在其中。短柄上刻着她最爱的花纹,镶着她平日最喜欢的玉石,散布其上,一点也不繁复,她一眼便喜欢上了。
只是这分明是大婚贺礼,沈凌为何会送她匕首?
万宁将匕首拔出,这才发现,这匕首并没有锋,是特意寻人做的,轻易伤不得人,倒更像是装饰品。
正奇怪着,万宁却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她刚认识沈凌那会儿。
那时候沈凌才入宫不多时,万宁知道沈凌是将门出身,对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姑娘好奇极了,总是很喜欢缠着人玩,拉着沈凌爬上爬下,还跟人学了不少东西。
某日她看到沈凌随身带着匕首,她心下好奇,在宫中也没人敢给她这种东西,她又一向是个爱闹的,就缠着人想要,好说歹说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拿到。
于是她就说:“今日你不给我,哪日我出了宫,也是要自己找来的。”
想起当时自己撒泼打滚都闹着要,万宁一时失笑,脑中却还继续回想着。
那时沈凌怎么说的来着?
“不用你找,等你长大了能出宫了,我亲手给你做一柄,就算作……出宫贺礼吧。”
万宁无意识地紧了紧手,握着匕首低喃出声:“原来你没忘啊。”
天街一路长,鼓乐声与道贺声此起彼伏,透着被风卷起的帘子时时响在耳畔,万宁粲然一笑,轻声道:“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