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这才走到近前,相比这桩事,他更关心庆州的书信。
“宫女睡在高床上,把公主撇在了外间的塌上,随意铺了些被褥应付。想来这一路,她的日子都不好过。嫌小孩吵闹还一路喂食凝神丸,那东西长期服用可是伤身的。”
杜雨笙回首看高湛,浑浊的眼神忽然有了些光。
“结果到头来,这凝神丸被反用来害了自己的性命。方才探查过,两人是后半夜死的,小公主在酒里溶了药丸,那二人自己又贪杯,壶中酒尽饮,沉沉睡了。等到后半夜,小公主从外屋进去,先是当胸刺穿了睡外面那个,可毕竟是个孩子,力尽也不太够,外面那个还是挣扎扑腾了几下才断气,惊醒了里面的,慌乱匆匆想要起身,所以才有这一番争斗,还尸体上的乱刀。公主两个手臂也有不少划痕和抓痕。”
高湛叹了口气,“老将军没到之前,公主说寻常人家打杀两个婢子都是天经地义,便不说话了。不愧是天家血脉,小小的年纪,如此气度和胆识。”
杜雨笙转回榻前坐了下来,心中主意已定,先帝薨得突然,九岁的太子临继位前暴毙,新君匆匆接了皇位登基,成了当今圣上,之后便是长公主被送来和亲,一切的筹谋朝中尽人皆知,却无人敢置喙,一抔之土未干,如今他能做到的,只愿能保住这唯一的血脉一世安稳吧。
“先皇暮年才得了这对双生儿女,传闻出生顺序本应是兄妹,但先皇爱女心甚,为了给她长公主的殊荣,便对外称姐弟。单名取了梧字,是纪念开朝先圣。小字一直斟酌未取,拖到九岁,哪想天意弄人。旧年杜某在京中见过公主,抱着先帝膝上旁听早朝,模样......经历过先朝的老人们一眼能辨,面容神态气度,和先圣实在太像,这孩子,本是承天缘降临的,却受苦难至此......”
且永无返京之日,最好的结局,无非是在陇西保住一世平安了。
高湛听出了些音儿来,杜雨笙不会无缘无故讲远在天边的前朝往事给他听。
“庆州的回信已到。今日起将军府中信差和卫兵今日起可尽听二公子调用,其余各州若出兵来迎,沿途也绝不阻拦。只有一人一事相托,二公子回永州之日,把孩子带走吧,只是一个九岁稚龄女孩。冯延吉一行,该回程了。”
杜雨笙顿了顿,“但就不要走出陇西了吧。”
“老将军请托,高某一定办到。”高湛几乎没有多想,就应了下来,他也别无选择。
李梧的境遇让杜雨笙最后下定决心,似乎天助他,冯延吉只要出了将军府,就把杜雨笙摘干净。
所以动手只能是高湛来,陇西的风沙马贼,哪一样都能让这队人马消失得悄无声息。而他,若能回永州......保李梧山高水远一世无虞还是有信心的,若能回永州......
承天元年,先长公主李梧嫁陇西高氏,未及至陇西都护府,遇高氏家变,陇西大乱,道路断绝,一行尽没于流窜沙贼之手。
陇西都护府杜雨笙领罪归还金陵,从此退隐。
同年,高湛历战承位,重回永州掌权。
次年,金陵裁撤陇西都护府,退避山阳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