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御史离开了,春日宴也过了一轮又一轮,正式入了春,永州在喧嚣后又复归平静。
西蜀的茶盐走了第一趟,获利颇丰,长安太守也数次来信,要与陇西重开商贸,关中货物也想往西谋个出路,此举似乎也得了柳家的默许,柳家山阳关的屯兵开始转而向东图谋。
转换间,四方平靖,一片大好光景下,陇西的新秩序开始运转了。
都护府的工期赶得颇快,应该能在盛夏之前驻军。柳域在永州也待不了多少时日了,除了公务,甚少出门,偶尔几次应制不得不到的宴席,也都成了座上客。
人心总是随风向变动极快,早已无人再提他的柳氏往事和寺中待遇了。
世家娘子们在一起时,也总有夫人会聊到他,口中满是恭谨,瞥见那副容颜时,也觉得是容资俊秀,不再说是男生女相的魅惑。
今日是军中的春日点兵,春日宴来的将领家眷们,点兵之后陆续就要返驻地了。
钱宁作为主母,依照惯例是要亲自带亲近眷属来军中犒劳。
午前日头不算烈,新兵入军过了最初的操练选拔后,和分配到的各州主将第一次照面便是在这方演兵场上,下场不分军衔,均着永州军形制骑服,头巾半裹面。
老兵尚且认识,新兵却是都不认得的,为了追夺彩头,也是为了给将军们看,下场比试均是出了全力,场下尘土飞扬,叫好声不断。
家眷夫人们在角楼上看着,偶尔点评几句,谁家儿郎不错,家身何处的闲话。
谢家夫人今日是最风光,谢灵仪刚在下面连赢数回,与高长恒的婚事也过了明处,再过三月便要做婚礼。
高湛老说自己是个商人,但实则永州运转,重武轻商,谢家这辈有人从军,还能做到近侍,算是铺好了未来儿孙的路。
谢夫人向来爱出风头,近日家中已经风头上,便被自家老爷和儿子日日点拨,也收敛起来,随其他从军夫人们,只穿了方便行走的骑装。
底下的练武场,突然传来一阵山呼,今年新兵中有个厉害的,已经赢了三场,此刻却被刚下场的一位放倒在地。
锣声敲过三次,胜负已分,那人站起来,也与其他兵士一般,脱掉了汗湿的上衣,除去头巾,将对手也拉了起来。
竟是柳域。
“柳将军也来了?”何夫人讶异,然后才想起,都护的第一批兵是永州募的。
柳域不仅来了,还亲自下了场,不似一众将领们在点兵台上看着。
钱夫人点点头,“都护府的募兵也一并在今春做了,柳将军也要来挑些人选的。只是没想到亲自下场去玩了。”
角楼上的夫人们倒是对柳域的俊秀模样更熟悉些,永州军中尚且对他还无印象,特别是下级兵士们,更是有几分看不起这个做派文雅的中原人,私底下议论起来更是不堪。
赢下一场,上衫已经拉扯得变形汗湿,柳域也随众除了衫,闹腾的兵士们却又一瞬间静了下来,新兵没上过真战场,第一次见到,老将们也从点将台上略倾了身。
低级军士选拔总要看身状的,即便世家儿郎如沈士清,谢灵仪,清隽挺拔,那也是一看就是练家子,唯独柳域,居士服和官服下,虽高挺,但骨架秀气,但没想到,除了衣之后是满身穹结筋肉贴着骨头,还有赫赫战伤。
高湛是见过的,柳域那从肩头蔓延至腰腹蜿蜒而下的刀疤剑痕......都是近战的伤,要战到马死人亡,才会需要近身肉搏,蜀地多丛山峻岭,过不了长枪重剑,狭路相逢,以短兵肉接。
陇西辽阔,又是好多年的兵强马壮,将士们披坚执锐冲锋就足够了,少有如此惨烈的军功,上一次,还是高家那场私斗......柳域此人,真是从战场上生死搏命出来的。
柳域瘦削,但宽肩窄腰,除了衫更是伸展开来,他身形高大,一战下来,血脉筋肉汩汩喷张,气势之下,眼神也凌厉起来,下一位轮到的新兵上场便露了怯,输了气势,不过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如此三四轮,直到令官敲了终局的锣,赢下了满场。
如此,还未尽力。
柳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只是军中不同官场,敬的不是名衔,谢灵仪如此显赫出身,也要从小卒自己一步步熬出来,他出长安便被丢进了西蜀战场,也是从下等士卒起势,十分明白军中人心偏向。
所以今日必须下场,募兵已经是永州代行,但兵到了都护府,心向何处,是否能用,就得他自己立威了,否则新兵从永州军中出去,恐怕还没到都护府就散了。
角楼上对下面一览无遗,钱夫人一旁的何夫人是跟自家将军来得,算是她母家远亲,也是这般关系,当初搭线做了保媒,方才可以说些体己话,何夫人是玲珑心窍,又算半个长辈,陇西各家的事儿,心中都有几分数,也多些热心肠。
看着柳域方向道,“柳将军......是位儒将呢。”
她在席面上也是常见柳域官身的风雅模样,第一次见这般狠厉的姿态,难怪两次救下长梧。
说起长梧......
“如今长恒定了谢家,长缨也由父兄定了门户,就剩小长梧了。”
何夫人似乎意有所指,那日两位小女娘闹过一场,外间就有些传闻,说高家小女公子两次被搭救,心意属了柳将军。
正说到钱宁心中事,余目瞥了身后的众人都在各自说话,这才微微苦笑开了口,“陇西适龄的儿郎们都点了遍,要不就是将军瞧不上,要不就是长梧无意。”
顿了顿看着底下刚刚上场的沈士清,“沈家那位,将军甚是属意,日后也是封疆的柱石,样貌堂堂,为人正派,除了.....”
何夫人默默点头,“沈家小将军,就是,木讷了些......”
钱宁望向她,默契一笑,绕不过,只得说破,“他自幼在军中,习得端正,比起那柳都护,却是木讷。但柳都护看着也是个冷清性子,只是不知怎么勾走了永州那么多小娘子的魂。”
“那,女公子可是中意柳都护?”
钱宁也疑心过,那日换衫时也问过,长梧也不像属意柳域的样子,但也是那日过后,不知道高湛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