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秋娘身姿娉婷,朝程晖福了福身子,“秋娘给您请安了。”
程晖惊讶,连忙扶起她,“不可不可,咱们是同辈,你怎能给我行此大礼呢?”
“二姐姐……”陈纭觉得事情不对,在程晖耳畔提醒道,“这人瞧着,有些不对…”
“你是哪家的小姐?”程晖拉了冯秋娘坐下,柔声问道。
“文昌伯家的。”
那就是冯家了?想来此人,是容春的庶妹吧。特意来与她和陈纭讲话,倒也算不上离谱。
“冯妹妹是找二姐姐有事么?”陈纭谨慎起身,不着痕迹地挡在二人之间。
冯秋娘眼中忽地含了泪水,她猛然跪倒在地,对着程晖便磕了几个响头,“秋娘只愿陈二小姐能跟府上长辈说几句好话,别让秋娘入府为妾啊!”
此番动静很快引了其他闺秀的注意。
“这是怎么回事?忠毅侯府的姑娘在欺负人么…”
“瞧着不像,那个叫秋娘的莫名其妙就去哀求别人,不像个好人!”
众人议论纷纷,陈纭吓得脸色惨白,“二姐姐,这可怎么办!祖母交待过我们不要惹事……”
程晖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转头看向冯秋娘,沉声道,“冯小姐,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况且,如若是长辈的决定,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有脸面去交涉兄长的亲事呢?”
此时屋内气氛降至冰点,好在时若福匆匆赶来救场,她先是安抚了莫名被冒犯的程晖,“绘绘,可别生气了。”
又对一旁的陈纭道,“纭妹妹,今日准备了你最爱的桃花酥,让鹅丹带你去吧。”
待程晖二人离开后,时若福笑着打哈哈,缓和氛围,“诸位继续谈乐,半个时辰后便开宴了。”
屋内再次熙熙攘攘起来。
时若福这才扶起瘫软在地的冯秋娘,以标准的温柔声线安慰道,“冯妹妹,今个儿人多嘴杂,这些事儿拿出来说终究是不好,你且放宽心,啊。”
不料冯秋娘情绪依旧不定,她泪眼朦胧,哽咽道,“你是承恩公府千娇万宠的嫡幼女,怎么会懂我一个庶女的苦!”
话落,她推开时若福,捂着脸跑了出去。
“姑娘!”
时若福示意丫鬟不必担心,叹息道,“我没事。”
女孩儿院里发生的热闹事,转眼间就传到了夫人太太这边。
冯老夫人人老成精,先声夺人道,“这是咱们文昌伯府失了礼数,陈太夫人,您可别见怪!”
陈老夫人眼底有了寒意,却笑着回道,“哪里哪里,谁家没有几个不听话的孩子,您也别太歉疚,左右不过是个外室子,不打紧。”
高门是有庶妹随嫡姐出嫁,充作妾室之事发生,但稍微讲究点的人家都干不出这等埋汰姑娘之事,更何况是文官清流冯家了。
只是冯秋娘着实是身份低贱,其生母是百花台一个唱昆曲的戏子,被文昌伯庶弟赎了身子,在外置办了宅院养着。
前几年冯秋娘生母病死,冯老夫人想着到底是冯家的血脉,一个姑娘也不影响什么,便做主领了回来。
文昌伯府这一辈姑娘不多,只嫡支两房有冯容春和冯容冬两个,冯容冬是冯容春堂姐,一直跟着在外做官的父亲过活,不在京城。
所以,京城里诸位闺秀熟识的,只一个冯容春,哪里听过什么冯秋娘?这也是陈老夫人称其为外室子的原因了。
老太太们的交锋暂且不提,程晖这边,她总觉得冯秋娘突然发难这事儿太奇怪了,但仔细想想,却又没什么破绽。
毕竟的确在今天这种场合,冯秋娘才有机会见到她,可……
还未想通,衣袖便被陈纭扯了扯,“二姐姐,冯姐姐来了。”
冯容春满脸愧意,朝程晖赔罪道,“绘绘,我着实没想到家妹竟干出如此荒唐之事,实在是……”说话间,容春羞愧得落下泪来。
“没事,这又不怪你。”程晖觉着好笑,容春往常只叫她“陈绘”来拉清界限,没想到激动之下还会唤她“绘绘”呢,想来是的确动了气了。
冯秋娘不过一个身份低微的外室子,但她姓冯,冯容春就必须得为其兜底,这便是家族呀。
陈纭忙拉了冯容春一同坐下,道,“冯姐姐尝尝这桃花酥,极是可口呢。”
“你在学堂不是每日都在吃吗?”冯容春破涕为笑。
程晖抿了一口茶水,不着痕迹地环视屋内一圈,有人在吹牛自己去过菩提,有人在炫耀头上的新首饰,有人在吃桃花酥…
但,冯秋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