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纪然拼命想说辞,为男人开脱:“不,你不是偷,是借!咱们家里不富裕嘛对不对?很正常!这烂尾楼都烂了多久了,这些沙子啊板材啊,都是没人要的东西,根本不值钱!借点怎么了?!法不责众,大家都偷,我们家为啥不能偷!”
说完,纪然简直想把自己舌头咬掉。
为了活命,她怎么能说得出这么无耻的话!
大不了,等她有钱了,再拖一车沙子还回来。
当务之急,是把这男人哄走,别杀她了!为了小命,撒点谎不可耻!哄人总不能空许诺,为他偷沙子,他总能感觉到她的诚意了吧?
“天亮了,偷完这一车,咱们下次还是晚上来吧?你看那些人都走了,天亮了容易被抓……就你傻乎乎的……”纪然全身都沾了沙子,像从沙坑里被刨出来的。
男人忽然接话:“……嗯,盖、房子。”
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附和道:“这不就对了!你要娶媳妇儿,所以要盖房子!借点沙子多正常啊!这里的老板一定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祝他破财消灾,长命百岁!咱们薅他点羊毛,一起盖房子,薅得越多,他福气越多……”
好不容易有嘴了,纪然的话多得飞起,嗓子像个破风车,拼命转。
等一车沙子装满,她贴心地帮男人一起推小车,问道:“你家在哪?在附近吧?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等站起来,才发现男人很高,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的大高个,身材比例也绝了,哪怕穿着破烂衣服,也掩盖不住他的美貌和纤尘不染的气质。
野性和慈悲,在同一个人身上完美呈现,让人有种错觉,要么下一秒被他掐死,要么下一秒被他祝福升天。
漂亮男人拉着满车的沙子,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上了坡,他才指了指前面:“……不远。”
纪然心道,完了,他家离得这么近,再不跑,跑不了了!
她总不能今晚就跟他结婚吧!
她咳了声,商量说:“我……我要先回家找我妈,我身份证还在她那边呢。要结婚,得有身份证的,你知道吧?你身份证也没带身上吧?”
“嗯。”男人点点头,丝毫没有怀疑的样子。
纪然不敢看他的眼睛,指着烂尾楼说:“蝴蝶谷,这个破楼我认识了,明天上午九点,你在这里等我。我们去结婚。现在,我们各回各家,好好准备准备,洗干净穿上漂亮衣服,好不好?”
她又试探。
没想到,漂亮男人一点都没怀疑,点了点头:“好。”
纪然心里雀跃,忙道:“你先走,我帮你推上那个陡坡。”
她卖力极了,上了陡坡,这才敢挥手道别:“我走了!”
漂亮男人话很少,客气地跟她挥了挥手,站在原地,笑着目送她:“嗯。”
纪然演戏演到底,还笑着许诺:“明天见,你要穿漂亮点!”
男人点头:“好。”
纪然转身就走。
心里却在祈祷,拜托这男人放她走,让她先把脑袋的伤口缝好!明天大概是不可能见得到了,这辈子也见不到了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她得逃,再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蝉在树上叫,太阳爬上来,光芒越来越大,纪然光着脚走在路上好硌脚,但她还是头也没敢回。
“咳——”
等纪然的身影走远,终于消失不见,漂亮男人忽地捂着心口,咳出一口血来。
他干枯的唇,顿时染了血色,纯洁慈悲的气质瞬间变了,带了一丝枯槁的病态和疯魔。
小推车一歪,沙子洒了一地。
“转机居然就这样出现了。”
薄砚回自言自语。
他忍了太久,这口血,迟迟没敢咳出来。
但凡纪然晚点离开,薄砚回都会当场咳血,让她以为他是个怪物,或者,发现他其实是个将死之人。
“薄少!boss!你在这里啊!我的老天爷!我找了一整晚!”
安静的环境里,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薄砚回抬头,只见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连滚带爬地赶来,喘得快断气了,黑眼圈都耷拉到鼻子了。
年轻男人当场就哭了出来:“感谢上帝!感谢佛祖!总算找到你了!boss,你身体还好吧?有没有事?还吐血吗?”
这是薄砚回的私人秘书,姜盛。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有三十多岁的面容,老气横秋。
“呜呜呜,boss,你要是出事了,我的小命也没了。”姜盛边检查他们boss的身体,边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一大把。
薄砚回无奈地闭了闭眼,刚才一口血吐出来,他人还虚着,没力气解释什么。
他的目光望向他一路走来的陡坡,已经看不到那个少女的身影,薄砚回却不自觉弯起唇角笑了笑,伸手抹去了唇角的血腥气。
“对不起,boss,都怪我没看好你,呜呜呜,都怪我!我太蠢了!怎么能把boss弄丢了!”姜盛哭得停不下来,实在太吵又太丑,“boss,你知道的,我姜盛虽然蠢,但从来没这么失态过,boss你别见怪,我就是忍不住……我这个眼泪不值钱啊,呜呜呜呜……”
薄家的继承人失踪了二十四个小时,还收到了疑似遗言的东西,姜盛埋怨地指给薄砚回看:“boss,你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万一你死了,把你的骨灰埋在西南大山?你吓死我了!这真不是遗书吗?”
“什么叫你死了,让我快逃?”姜盛暴跳,像个惹急了的苏牧:“我怎么会逃!我的命都是boss给的,你出事了,我还能逃吗!”
“姜盛,给我一支烟吧。我也得好好冷静冷静。”薄砚回居然没生气,甚至还笑了笑,接过烟来点着,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暂时止了心脏的痛。
他修长的脖颈本是高高抬着,半支烟抽完,却发现姜秘书还哭着,薄砚回淡淡问道:“那么好哭吗?”
姜盛点头,哭抽了:“头一次这么失态,我再缓缓……呜呜。我不敢想boss死了,他们会不会扒了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