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一时间,没品出哪里不对劲。
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于是他愣住了。
而九阿哥,想得则更实际。
“八哥,那些字画,既然王士禛不肯收,不如卖了,做点别的生意。哪怕放印子钱呢?也是日日有进项。风雅,可不当饭吃。”
“不必。他不要,有的是人想要。”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想说的话,彼此心中明了。
八福晋的嫁妆,所剩无几。
把她救下来,还不如重新找一个,有钱又好骗的贵女,用福晋之位,换取夺嫡的资本和人脉。
海枫望向,钟济海钳制下的八福晋。
她,已双眼失神,泪洒青石之上。
六个女子,再加上出来后合流的七阿哥,七个人听到这里,便安静离开了。
当年郭琇改奏章的屋子,梁九功仍旧很爱用,打扫出来,给四公主一行人用。
七阿哥羞见舒泰,陪她们走到门外,便住脚不进去。
“我给四姐望风吧。万一,隔墙有耳呢?”
“也好。”
五公主落座,舒泰、阿香各自去门户处把守查看,钟济海将八福晋手松开后,怕她挣扎逃跑,索性就站在她旁边。
好在,八福晋始终呆呆的,瘫坐在地上,仿佛泥塑木偶。
“今日方知,我是我。我不过一个笑话,他,不过一个禽兽。四公主,我确实没有怀上吧。”
“没有,放心。”
“真好。若有孩子,叫我如何是好。”
海枫取出两份完全不同的口供。
这是多布在宫外,忙活大半天后,赶制出来的。
“一份,是书铺上下,作证八阿哥频频示好王士禛大人。他们曾亲耳听见,八阿哥许诺登基后,封他为大学士;一份,是他们否认八阿哥曾经来过,只有你,多次写信给王士禛。八弟妹自己选,要哪一份,摆在汗阿玛面前。另一份,我就着炭火,在地龙里焚毁。”
“这便是所谓,莫须有吧?他不会那么粗心,直接向王先生许诺。”
“真真假假,谁会在意呢?”
“是啊。无人在意。”
八福晋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慢慢站起来。
“对我,这两份又有什么不同?”
“若选前一份,你须得再写一份口供,说明前几日五公主马车被袭,确实由老八主使。还有,他用你的嫁妆,都买了些什么,收买了谁,账目交出来。如此,我力保你不死。有三条后路:一,回娘家,安郡王福晋尽弃前嫌,好好照顾你;二,进寺庙修行;三,我给你在漠北,找个再嫁的对象。”
“那后一份,我就得自尽。”
五公主狠下心,从怀中取出一条白绫,递过去。
“玛嬷赐下来的。此间,便是你的死地。”
八福晋很爽快地,将白绫接在手里。
全尸。
这是婆家,对她最后的仁慈。
“外面会说,我是暴毙?”
“老八会听到的,是你流产,血崩气绝。”
“哼!我哪个都不选!”
她把那洁白的布料丢进地龙,眼睁睁地盯着它,消失在火舌中。
“我不回娘家,不当尼姑,不改嫁,更不要寻死!要死,让爱新觉罗胤禩,跟我一起上吊!那才像样!”
海枫把口供放到一旁,认真打量起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那敢问,你想如何?”
“我生为八福晋,死也是八福晋。我才不便宜他。别打量我是傻子。皇子惦记储位,这个罪名,他最多被圈禁至老死。皇上不会虐待他,还会找女子去侍奉他,说不定,他还能生一堆孩子出来。不行。我就要占着这个名分,让他没有办法续娶,没有办法纳妾。子嗣.他休想!”
五公主被八福晋的恶毒口吻,吓得有点害怕,躲到海枫身后站着。
而海枫,对这个病娇的八福晋,产生了新的想法。
“你这话,是要本宫想办法,把你和八弟永远绑在一块儿,直到寿终正寝?”
“嗯,不错。”
“有意思。你能给本宫什么?值得我如此奔走?如今你可是一文不名,离死只差一步。”
八福晋默默看向钟济海,若有所思。
“这样一个半大孩子,你都愿意扶植。我有多大本事,四公主知道。只要你肯拉我一把,这条命,这辈子,随你差遣。”
海枫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于是将两份口供,都拿在手里。
“案上有笔墨纸砚,你先按我说的,把账目写下来。”
“你先答应我。”
“这事,本宫当下,还没有把握能做成。你写了,我拿着,能多几分胜算。”
八福晋二话没说,快步走到案前,唰唰地写好一份陈情书。
海枫把钟济海和舒泰留下看守她,然后带着五公主和阿香,出来和七阿哥汇合。
对真相和八阿哥的人品,业已看清的七阿哥,深深地给四姐,作揖赔礼。
“弟弟识人不清,给姐姐添麻烦了。她说的,未免太难办到,四姐还是回绝了吧。”
“到底难不难,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们都去耳房等。我自己去见汗阿玛。”
虽然离康熙的寝殿不远,海枫却走了很长时间。
八福晋,值得她伸手吗?
口供都到手了,她想收拾八阿哥,轻而易举。
不过
八福晋估计得很对。
康熙,不会杀八阿哥,最多就是圈禁。
打虎不死,要是被反扑上来,那才难办呢。
而且,她这样一搞,太子和大阿哥那边,坐享其成。
这些她动手之前,都仔细衡量过,当时觉得,利大于弊,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假如加入八福晋这个变数,那,又不一样。
梁九功殷勤地开了殿门,请海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