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意清浅,似是轻松惬意。
她亦回应一个笑容,是被他勾起来的愉悦。
他仰着头,任由那笑容被她掠夺了个干干净净。他一贯淡雅华贵,衣着整肃,更多的是翩翩风度。今日藏身伶人中,换上了一身伶人的装扮,衣衫色泽浓艳,覆以轻纱,更多了几分婉转风流。
她从未发现,他也是可以这般媚态勾人的,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被惊艳到失神了,以至于那悬空伸出的手,也忘记收了回来。
凤渊行的手,顺势放入她的掌心中,有些微的凉意。就着她的姿势,站了起来,“既然太女殿下钦点,那我也就只好献丑,为殿下斟酒了。”
说话间,因那起来的姿势,人倒是与她靠的更近了些。她掌心里,他的手轻轻握了下她的指尖,才顺势缩了回去。
郭潇满面震惊,“殿下,你是如何猜到十三在伶人中?”
南宫珝歌失笑,“十三殿下笛音出色,在众曲中亦难被掩盖,很容易便留了心,若留心了,自是容易看出端倪。”
凤渊行的笛音的确十分出色,一个以情入曲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匠气十足的伶人能比拟的?但南宫珝歌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熟悉。她对凤渊行笛音的熟悉。
身在高位的那几年,与凤渊行亦君臣,亦好友,也曾秉烛夜谈,也曾纹枰论道,更曾把酒论曲,凤渊行的音律之感,她几乎是刹那间就能从万千人中寻到他的所在。
只是,这不能说出口。
郭潇显然也是质疑她的话,满满的不信写在脸上,却不敢开口。
南宫珝歌轻声一笑,“其实,真正让我猜到十三皇子在这里的,是大人。”
“我?”郭潇脸上的疑惑更深,嘴巴张地大大的。
南宫珝歌颔首,“马车上,我提及十三皇子近况可好,大人差点翻了手中的茶盏,初始我以为是十三皇子出了事,但你很快跟我解释十三皇子很好,以大人忠厚的性格,想必是不会说谎,那便是有难言之隐了。”
郭潇有些不好意思,讷讷地开口,“那也不至于猜到他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大人的盛情相邀。”南宫珝歌的笑容忍不住更大了,“大人一看便是不喜风月之人,一番邀请说的期期艾艾,甚是为难。何况还当着我的夫君直面,不像是邀请,更像是搞事。”
南宫珝歌的眸光,看向凤渊行,此刻的凤渊行手指拈着酒壶,倒是真的为她斟了满满一杯酒,一副温柔公子的模样。听到南宫珝歌的话,嘴角不由扬了扬,“是我强迫姑姑这么做的,以她耿直的性格,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暗中使坏,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如果说靠耳朵从人群中找到他是她的本事,那么从郭潇开口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来了。
知他有主见,也知他大胆,但在猜到他来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她的心头有那么一瞬间,是雀跃的。
凤渊行端起酒盏,递到了她的面前,“算我赔罪,好吗?”
和煦,却难得有些示弱,示弱里又有着点到即止的亲昵,比之那滴水不漏的咄咄逼人相爷,这种似乎让她更难招架。
她接过他手中的酒盏,指尖与他的手指再度触碰,依然是清清冷冷的手指,微寒。
南宫珝歌目光扫过他身上,衣衫不算厚,虚虚地挂在他清弱的身上。虽已开春,“南映”也相较“烈焰”更为暖和,但夜晚的风吹过,还是有些凉的。
她记得,他是格外畏寒的,每年尚未入冬,他已穿得比旁人厚,开春之后,身上的厚衣也不曾脱下。
南宫珝歌随手拿起了身边的披风,罩了在他的肩头,自然而然地系在他颈间。又顺势为他斟上了一杯酒,“你暖暖身子,莫要凉着的。”
她给的顺手,凤渊行接的也顺手,仰首将那盏酒饮了下去,一杯热酒入喉,脸上瞬间飞起浅浅红霞。
“装了这么久,怕不是饿着十三皇子了。”南宫珝歌取笑着凤渊行,伸手为他夹菜,手伸到空中,却微顿了下。
“南映”人嗜甜,便是普通的鲜花饼里,还要加蜂蜜。而“烈焰”则是嗜辣,这次为了招待她,各种菜色的口味均是按照“烈焰”的胃口做的,满桌子红彤彤的颜色,这下为了给凤渊行夹菜,倒是让她看出不同了。
这桌子上的每一道,似乎都是她喜欢的,却是不适合凤渊行,他不擅吃辣,便是在“烈焰”多年以后,他肠胃还是格外虚弱,吃不了辣。
南宫珝歌伸手招来了一旁伺候的人,低声吩咐着,“让厨房做些‘松鼠桂鱼’‘拔丝地瓜’和‘糯米糖藕’来,尤其‘糯米糖藕’上面,再格外浇一层桂花蜜。”
一旁正在斟酒的凤渊行,手指微微一顿,眼眸深沉中,跳跃着些许光芒。
郭潇的神情,已经变得有些诡异了,“殿下,可是为你准备的菜不合口味?”
南宫珝歌摇摇头,眸光不自觉地划向了凤渊行,“十三皇子精心为我准备的菜,岂会不合口味,不过是投桃报李而已。”
凤渊行偏着脸,望着她,眼眸春水含笑,“殿下如何得知我喜欢在‘糯米糖藕’上撒桂花蜜?”
前世和他吃过那么多次饭,他那点爱好,她不是早就了然于心了么。
南宫珝歌猛然对上他探索的眼神,却恍惚想起,这些爱好,在这一世他还未曾展露在她面前。
他的眼光,仿佛要看穿她似的,“没想到殿下居然如此留意渊行。”
不敢再看他那双眼,她端起酒杯遮掩着尴尬,“不是我要留意,而是、而是慕容耳提面命,不敢忘。”
“哦?”凤渊行笑了笑,看破不说破般的漫不经心,“那将来,倒是要好好谢谢她了。”
南宫珝歌故作淡定地应了声,端着酒杯假装着矜持,奈何凤渊行却似不想放过她,抬腕拈住了她那早已空停许久的杯子,“殿下,你拿错杯子了,这只是渊行的。”
南宫珝歌一愣,杯子已然被他拿了过去。
南宫珝歌低头间,发现自己果然拿错了杯子,属于她的那杯,还安然地放在她面前。
方才那杯,是他喝过的,带着他残留的气息。
不敢再想下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