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子这是……呛着了?”来福放下盘子,正准备给他取水。
“不、不必。”顾行知又咳了几声,双颊也因为大幅度咳嗽的动作略微染上潮红。
他脖子紧绷着,清晰的脉络随着动作越发涌现。
“没事,他命大,死不了的。”看着来福忧虑的神情,温时晏出言安慰道。
她边说着,边走到顾行知身旁,伸手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顾行知仰头又大口灌了几杯,静默了一会后,被呛到泛红的脸才恢复了原样。
来福这才稍稍放下心,“既然如此,那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温时晏摆手招呼:“先别走啊来福,端来的菜太多了,来和我们一起吃啊。”
“殿下,这恐怕不合规矩吧。”来福摇头,委婉回绝了。
哪有与主子同席而坐的道理。
“没关系,这里本来就没那么多规矩。”温时晏执意邀请。
几番回合后,来福最终还是在温时晏身边入座,并不时给她布菜加汤。
温时晏不知从哪里寻了几坛酒,她拎着手头的酒坛子,不管他人推辞,给每人都斟了满满一杯。
顾行知本要拒绝,毕竟之前喝酒误事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今晚喝多了怕是又会做出些不可思议的举动。
但温时晏已经先行一步落了杯,顾行知也不好再推辞,便只好小口怡情。
数杯酒下肚后,三人均是有些醉意熏熏了。
堂屋里搁置有冰块,倒是驱散了夏夜的燥热。
远处月落树梢,星光漫天。
偶然有一两声不肯停歇的蝉鸣还撕裂着嗓子,抖得黑溶溶的树影不住颤动。
室内,清冽的酒香弥漫开来。
来福被温时晏灌得最多,此刻早已不胜酒力,眼神迷离,开始说胡话了。
“想起殿下前些日子与顾公子在醉花楼的相遇,再到如今,真是世事难料啊。”
来福面前的酒杯已空得见肚了,他双手虚虚撑着桌,就差脑子没倒下去。
温时晏倒是没有这么多感慨,她揉着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忽然想起来什么。
“你经常逛花楼吗?”她问顾行知。
没等顾行知回答,来福倒是抢先开了口,“不久前,奴才还在酒肆里遇见过顾公子。”
“哪家酒肆?”顾行知眯起眼,眸底再次覆上朦胧的雾气,虎口托着腮,似是记不太清。
说罢,他又转头对温时晏道:“没经常逛花楼,毕竟家规森严。”
倒是还记得为自己辩解。
温时晏点点头,在心里暗暗记着。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她以后也得去上几趟。
“奴才记着那片酒肆有几个说书人,名气还蛮大,奴才也是闻名前去。”
“我一般不听说书。”
“奴才记得有次讲述了一位小姐与穷书生私奔的故事……”
“私奔?没什么兴趣。”
“那位小姐对老爷的学生一见钟情,那位书生也动了情,两人相约七夕鹊桥,就此私定终身。只可惜二人身份悬殊,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
顾行知:“……”这人是在和他讲话吗?
他闭上眼,开始缄口不言了。
但过不了多久,他实在是憋不住,也开始大肆宣讲了。
两人鸡同鸭讲,连起来可以串接成两个故事。
温时晏坐在他们中间,静静撑着头,眼珠子转动了好几圈,乌溜溜的,旋即又垂下眸。
她伸出手,百般无赖地打着哈欠。
来福或许也有说书人的天赋,温时晏觉得,讲得人昏昏欲睡的本领他是学到了。
困倦的感觉袭上大脑,温时晏有些钝了,只觉得眼皮子又要合不住。
她拖着下巴的手也逐渐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头往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都差点磕上桌子。
旁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回忆似乎幻化成了虚影,只依稀可以辨认出他们的声线。
至于内容,若是不仔细听还真不知所云。
温时晏伸了个懒腰,眼底的水汽又层层叠加着。
“……记不清了,好像是关于什么真假……皇子的。”
“顶替身份,以假乱真……最后凌迟处死的吧?”
声音断断续续的,慢悠悠地在她耳边回旋。
温时晏趴在桌面上,觉得实在无趣,便伸手去把玩眼前的酒盏。
到头来,这两人还是说到了一块。
他们还挺能说,连什么真假皇子都扯上了,这不都是小说里才有的——
等等——感觉有些熟悉。
不对,不是有点……
这……这不就是我这本小说里的吗?!
霎时间,手里那盏酒杯也没拿稳,也随之倾倒,里面盛着的冷冽酒水毫无意外地泼洒在手上。
凉飕飕的。温时晏瑟缩着手。
倦怠之意瞬间被驱散,酒气也被这凉酒惊醒了。她猛然站起身,“什么真假难辨的东西?”
来福被她插了一嘴,原本兴致勃勃往后讲的声音也停止了。
他愣忪了片刻,有些茫然:“只是一个故事罢了。”
温时晏假装镇定自若:“说来听听。”
她正起身子,后背脊柱挺得笔直,竭力不让自己传出颤音。
来福没做多想,沿着残缺的记忆说道:“传闻,某邦国国君病重垂危,不久后驾崩,随后太子即位。而就在储君继位的那日,他被人揭开了身世。”
“他本不该成为太子继承皇位,但因其母后为报复朝堂的缘故,她联合陛下身边的公公以及稳婆,致使来了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而真正的太子,则被他们关押在私牢的深处,如若不是东窗事故,他便会被终身囚禁于此。”
言毕,她心下却越发忐忑。
顾行知原本已经闭嘴了,正闭眼养神着,闻言也凑了上来:“太子生母为何要这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