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位贵妃在入宫前便与她的情郎情深意重了,只可惜因其出众的外表被皇帝看中,因而强迫地入了宫。”
“贵妃伤痛欲绝,可那位情郎听闻她已入宫,竟是疯癫地想着找陛下理论,结果被一纸诏书赐死。经年累月的无助和绝望下,贵妃便想到了此招。”
敢情还是一个狗血的家庭伦理剧?温时晏听得有些发愣。
“神不知鬼不觉的,那她又是如何换位的?”顾行知也听得懵懵懂懂的。
“真太子也是她亲生的,只不过是被强迫和皇上生下的,而假太子则是贵妃偷偷与情郎的。”
又变得复杂了。温时晏的心情也如同这段缭乱的关系般,格外复杂。
她思虑了良久,斟酌着字眼,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只不经意显露出几份好奇:“这出传闻是谁率先传开的?如今京城之内听说过的人多吗?”
“那家酒肆里说书人曾说过的,不过也就是个没由来的传闻,当不得真。”
酒肆的说书人?
不行,那得赶紧把他找到,否则任凭这样的传闻扩散,到最后民间怕是会信以为真。
不得不说,他讲些什么故事不好偏得讲这样的,这不是直接戳她心窝子嘛。
果然说书人太闲了也不太行。
温时晏两指轻微靠着下巴,紧锁眉头思索着。
来福已经闭上眼,他稍一活动手臂,长袖拂过桌面,跟前那几壶小巧的酒坛子从桌边滚落,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几圈。
温时晏瞟了眼,不以为意。
“咣当”一声,又是清脆的瓷器碰地摔碎发出的响。
温时晏正陷入深思,忽闻耳边轰鸣,即刻扭头去看。
桌面上早已是一片狼藉。
而顾行知还在加重这片狼藉。
他抄起桌上的象牙筷和汤勺,叮叮咚咚地在盘里敲打。
而脚下,无数的碎片堆积,裂痕遍布。
温时晏头痛地抽走他眼前那几叠白玉盘,避免又有无辜的盘子被这位六亲不认的少爷摔下去。
顾行知没了兴趣,转眼又盯上了温时晏。
他歪着头将脑袋搁置在温时晏的颈窝,细软的头发极其浅地从锁骨略过。
呼吸平稳,大抵有些累了,他闭着眼没再出声。
收拾的同时,温时晏还是不大放心,抬眼问他:“你有没有听过?”
“什么?”顾行知恍然惊醒,敛眸后,手又不安分起来,还想着夺回她手里的东西。
温时晏毫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在顾行知抽痛的表情中漫不经心地回:“就是适才讨论的那个传闻。”
“传闻……”顾行知低低地呢喃,眉头轻锁。
许久后,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温时晏只当他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了,宽了心,也懒得去掰开他的手指。
莫约半柱香时间,他却突如其来的问了句:“那你是吗?”
他反应了许久,也收敛着情绪,眼睛定定地凝视。
那双漾着璀璨星河的眸子此时正一眨不眨地凝着自己。
但此刻,细长的睫毛如小扇般遮住了大片星光,只能窥见底下清浅的、沉郁的、没什么色彩的眸子。
“什么?”
温时晏稍微侧首,便直勾勾撞进浅淡的,被水蒙蒙遮掩得有些看太真切的瞳孔里。
她张了张嘴,正要问何意。
房内清浅的酒气久经不散,勾得人脸色酡红,便是深吸一口气也能醉倒于榻。
不由自主地,温时晏移开视线,身子后仰。
在触及有些硬度的椅背后,温时晏才缓过神。
他问的,是自己与那名假太子的联系——她也如同传闻一般,也是偷梁换柱才来的。
还是别的?
温时晏指尖微动,有些不知所措。
那道视线一如既往地炙热,他脸色分外认真,手也乖巧地放置在膝盖上,安静坐在原地。
灯火笼下的阴影落在他脸上,浅浅勾勒出清隽的轮廓。
温时晏视线飘散,旁边来福已经醉得倒在桌上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顾行知明显也有些醉了,白皙的脸上洒落着点点微粉,眼尾也不由自主地落上颜色。
但温暖的光圈打在他的头顶,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眸底拓下阴影。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既不出声也不闹腾,显得很是乖巧。
心间开始剧烈跳动,胸腔恍若小小的擂鼓台,沉闷的响声越过腔骨,在耳边嘶鸣。
温时晏手心也微微出了汗,她定了定神,望着那道黑黢黢的剪影。
外边风大了些,摆弄着婆娑的树影,渐渐,簌簌的碎叶声相交,透过纱窗明了地荡进来。
良久后,银白色的月色泄入,温时晏望着窗外蒙上白雾的纱窗,闷声道:“不是。”
声音沙哑而又低沉,有些干涩,心腔甚至有些麻。
丝丝缕缕的凉气自朦胧的雾气里迷漫。四方桌上,菜肴早已冷透,酒盏倒在沿角,地面,顺着满地碎片蜿蜒出一滩水。
来福靠在桌边,睡的很熟。
顾行知也不知听没听到回应,半瘫在贵妃榻上,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黑夜无垠,月色轻笼。
——
翌日,天光大亮。
绿树阴浓,庭院外荷风送香,楼台矗立,倒影映入清澈的水面。
纱窗被芭蕉染绿,青翠的松竹随风微动,露珠滴落和着雀鸣。
昨夜的狼藉已被收拾妥帖,堂屋依旧整洁干净。
温时晏惬意地躺在榻上,身上薄薄一层被褥大半滑落,只剩下小角勉强盖住腹部。
“殿下。”
温时晏还紧闭着眼,提着被子盖住半个脑袋,随后又翻了个身。
“殿下,快醒醒。”声音更大了些。
温时晏不耐地“啧”了声,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些。
“那名说书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