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在殿外跪了很久,曾经与斛律光还有将士们并肩作战的回忆在脑海中不断浮现,而殿内,高纬和冯小怜做乐的声音久久不熄,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雪,由细细小小的雪花粒变成了鹅毛大雪,白雪覆盖青砖又融成水将段韶的衣裳一层层渗透直到心底,国将亡已啊!
雪不知下了多久,待到了翌日清晨,宫人晨起除扫,被白雪皑皑覆盖的皇宫生出了种大气恢宏却又死气沉沉的圣洁,段韶在昭阳殿前跪了一夜,已与这圣洁融为一体再没了气息。
高纬出殿时也只是淡淡斜睨了一眼下面已经僵硬的人然后冷漠说道
“传朕旨意,段将军病逝,东堂举哀,赠温明秘器、辒辌车及帛一千段位,赠段韶为假黄钺、使持节、都督朔并定赵翼沧齐兖梁洛晋建十二州诸军事、相国、太尉、录尚书事、朔州刺史,谥号…忠武。”
“是。”田鹏鸾答话
段韶出殡那日,军士们列成仪仗,一直护送段韶的灵柩至位于平恩的墓所,高纬也做足表面功夫,还征调民夫为其营造坟墓,而高长恭终究是晚了一步,待他回到邺城还未入城时就看到城楼上的灵幡
赵义震惊,还以为是斛律光已经被诛
“王爷,我们来晚了!”
高长恭眯着眼看着城墙上挂着的二十余首级,那场面触目惊心,饶是钱尔和赵义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看了也免不了一阵心悸。
城墙士兵喊话“城下何人?”
高长恭高举令牌,城楼上的士兵顿时激动高呼
“王爷,是王爷回来了,王爷终于回来了。”
那小将士亲自下了城楼迎人,他脸上难掩喜色
“王爷,你终于回来了~”
小将士声音哽咽,高长恭下马上前扶起他,望着那些灵幡胸口猛的一缩
“本王终究是晚了一步~”
将士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痛心掩面落泪
“王爷,段老将军他…昨日出的殡,老将军死得…”
“你说什么?”高长恭惊问“段老将军?”
小将士怔愣的抬头有些茫然“是啊,段老将军昨日刚刚出殡。”
高长恭瞳孔骤然一缩,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失,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上前
“那斛律将军呢?”
“还…还在大牢!”
高长恭敛下心神,纵使这噩耗来得突然,他也得先入宫
“入宫!”
高长恭突然回城,宫里还未曾得到消息,高纬还在校场,正带着冯小怜以弓箭射人取乐,田鹏鸾气喘吁吁跑过来
“陛下!陛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搅了高纬的兴致,他唇边的笑容敛住,眨眼间便将把着冯小怜拿着弓箭的手转向田鹏鸾,田鹏鸾还没反应过来箭就已经飞速朝他正面袭来,整个人顿时被吓得僵在原地,呼吸骤停,千钧一发之际身旁嗖的一下掠来一道身影,高长恭稳稳握住那支箭,箭矢生生停在了田鹏鸾的眉心前,田鹏鸾霎时扑通一声跌坐在地,高长恭站直身子凛然转身,高纬一愣脱口喊道
“四哥!”
冯小怜倒是淡定,她稍稍站直离开高纬的胸口媚眼一勾
“陛下,是兰陵王来了。”
高纬将弓箭丢给一旁的宫人从高台上下来
“四哥怎么回来了?可是平陇的事已经处理完了?”
高长恭薄唇紧抿,幽深的眼眸掠过校场上的活人靶子,片刻后收回目光跪地行礼
“陛下,臣为斛律将军一事而来。”
高纬本要伸手去扶起他的动作一顿,随即沉着脸站直身子
“此事不容再议!”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斛律将军谋反一事可有证据。”
高纬脸色更难看了几分,高长恭分明是在质问他,不过好在他当初听了祖珽的话,派人去搜查将军府时趁机将那封伪造的密谋信件偷偷放入斛律光的府邸,再由搜查的士兵找出,如此便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十足的证据,即便是那些士兵有疑虑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想到这,高纬放松了下来,他换上笑脸扶起高长恭说道
“此事证据确凿,他府中不仅藏有弩甲,拥有奴僮千多,还常派人前往丰乐、武都等人家里,相互勾结,最可怕的是,前去搜查的人在他书房里搜出与北周来往的密函。都城中所有人都知晓,他自平陇回来后便闭门不出,不见外客,本以为他是想要安养天年,哪知道他是关起门来准备谋反。”
高纬一口气说完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北周?”,高长恭幽深如冷潭的眸子凌厉的看向一旁的冯小怜,饶是经过特殊的训练,她也经不住高长恭这般洞察人心的目光,冯小怜强压住内心的忐忑假装去安慰一旁高纬
“陛下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那封密函是真是假,臣一看便知,还请陛下让臣一阅。”高长恭拱手道
高纬面色有些不悦,冯小怜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没有发作
“行,那封通敌叛国的密函在御史台,明日就让人呈上来。”
“谢陛下!”
“四哥好不容易回来,天色已晚,今日就留在宫中歇息吧!”
高长恭眸底微光一闪,正和他意。
“臣遵旨。”
田鹏鸾带着高长恭去宣光殿,路上走到僻静的地方时,田鹏鸾突然停下转身,他直接跪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奴才多谢王爷刚刚的救命之恩。”
高长恭扶起他“公公无需言谢,本王杀敌无数,却见不得无辜之人枉死。”
田鹏鸾老泪纵横,满心的委屈恨不得全吐露出来
“王爷人品贵重环瑾握瑜,又咸有风骨,这天下有王爷在,必会有尧天舜日的…”
“田公公!”高长恭出声打断他,“田公公已乃宫中老人,伺候过先帝,如今又伺候陛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来公公心知肚明,莫要行差踏错,惹祸上身才好。”
听罢,田鹏鸾的心渐渐归于死寂,他低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