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跟不要钱一般的直淌,更显出她的颓唐和无助。
皇帝见她反应异常,更加慌乱了,咽了咽唾沫用袖口小心翼翼地为她掖了掖下巴的血迹,低不可闻地说:“是朕错了…”
要是搁在平时,婉仪肯定就要得意洋洋了。可是现在她一反常态,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别过头去哽咽着说:“不要你管。”
说完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连凌乱的裙子都没有心情整理,背影伶仃地往外走。
皇帝这才注意到她原来是孤身一人,赶紧跟上去要扶她,用一种愧疚的语气哄她说:“朕派人用步辇抬你回去,成不成?”
婉仪撇开他的手,满含眼泪的说:“我自己走回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牵动了下巴的伤口,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婉仪觉得这下完了,估计是破相了,真要嫁不出去了。
女儿家的脸往往比什么都金贵,尤其像她这种本来心中对自己的容貌就有根刺的,这下可真叫她觉得天都塌了。她感觉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却固执地不愿意去擦。她知道和皇帝怄气很不识大体,可是心里头就是不乐意。
皇帝也很懊恼地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时不时偷偷觑她脸色,可惜婉仪连个眼神都不愿扔给他,自顾自咬唇往前走,皇帝只能看见她充满倔强的满面泪哼和微微肿胀的下巴。
冯祥他们自然不敢滚远,都站在园子外吹冷风,也是凑巧,苗福也站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呢。
冯祥是个包打听,招手问苗福:“你小子怎么没跟元庆公主在一块呀?”
苗福唉地一拍大腿,凑过来说:“公公您不知道,还不是因为殿下养的那只老虎跟人跑散了,殿下就命奴才分头去找,没想到愣是没找到,眼下也不知道殿下在哪儿了。”
“哟,那可真叫巧了,咱家先前儿才见到殿下和万岁在一块儿,那老虎找着了。”
苗福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谢天谢地,总算找着了,不然今晚上怕是没戏唱了。”
冯祥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难说咯,你当咱家为什么在这儿干站着,殿下估计又惹了万岁不快活了…”
“啊?不能够吧?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啊,怎么又闹起来了?”
冯祥心说该怎么告诉你?说你家主子不仅喊了万岁老人家的名讳,还骂他老人家是臭石头?天底下再也揪不出第二个这般胆大的人了,元庆公主真是令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两眼一翻,朝天一指:“天机不可泄露。”
正说着话呢,远远的就看见皇帝和元庆公主出来了,两个人倒是没斗法,甚至有些安静的诡异。
冯祥心刚要放到肚子里,赞叹了一声还是元庆公主有手段,上前刚准备做和事佬,没想要借着灯笼光一照,他那公鸭嗓子都拔高了:“我的亲娘,殿下您这是怎么回事啊?”
苗福也瞧见自家主子衣服皱皱巴巴,仿佛还有泥点似的,一看就是摔了跤了,最要紧的是下巴怎么破了皮呢!
他哎哟一声扑上去:“我的主子,您这是摔哪儿了啊?怎么摔得这么狠啊!”
婉仪一见他们这么大反应,心里头就知道完了,这下巴摔得真叫丑的没法见人了。
她勉强为皇帝保留了一些颜面,恨恨地说:“黑灯瞎火的没留神,教狗给绊了。”
皇帝听她骂自己是狗,虽然很是心虚,但脸色也有些不大好了。可是同女人争口舌是非未免显得太不男人,他憋了憋,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苗福挠了挠头,上前扶她:“奴才刚才找虎大爷的时候看了,没有狗啊?难不成是虎大爷绊您的?”
他探头看了眼呆头呆脑跟在皇帝后面的二五眼,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他干的。
冯祥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婉仪的话外之音。暗暗在心里叫苦,你个呆小子快别问啦,这狗就是皇上!
婉仪冷哼一声,一直沉默不语的皇帝闻声吓的身形几不可见的一震:“可不是有狗,这狗还是个一身蛮力的呆狗。”
皇帝脸色一变再变,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冯祥心疼主子啊,元庆公主说话实在是太不留情面了,这事虽然得赖皇帝,但瞧瞧这一声不吭的模样,说明他老人家也知道错了啊!
于是走上前搀了婉仪一把,说:“殿下还是别站在风口了,咱们赶紧回乾清宫唤御医给您看看,这伤口瞧的奴才都替您疼呢,爷爷,您说是不是?”
皇帝干巴巴地点头说:“是这道理。”
没想到婉仪直接推开了他的手,冷着脸说:“不敢劳烦御医,我自个儿回宫找太医看看就成了。”
说完头发一甩,扔下皇帝,头也不回地走了。二五眼看了看皇帝,仿佛知道他欺负了主子一样,泄愤似的咬了一下他的袍脚,紧接着追婉仪而去了。
冯祥彻底傻眼了,元庆公主这是明摆着跟皇帝结下梁子了啊!
他扭头看了眼皇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平日孤傲冷漠的皇帝此刻竟然露出了既内疚又心虚的表情,瞧着真是怪可怜的。
唉,这叫什么事呢!
他行了个礼,说:“人都走了,爷爷您甭看啦,咱们还是回宫想想法子吧!”
皇帝还是死鸭子嘴硬,昂着脑袋说:“想什么法子?想了人家也不稀罕!”
说完撂下一干人,落寞又受伤地抬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