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出来?她满眼怀疑地看着红果儿,还是疑心自己哪里漏了马脚。难不成是她的表情泄露了她猥琐的内心?思及此,婉仪赶紧往里翻了个身,只给红果儿一道凹凸有致的背影。
因得了准话儿,红果儿倒也坦然了不少,当下也不曾留意婉仪的动作——山有山路,水有水道,管他什么路,横竖跟着主子一道儿就对了。
她凑脑袋到婉仪耳旁,有些难以启齿的悄声问道:“那主子要不要奴才端药来?还是…留着?”
这下婉仪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她扭过头,奇怪地发问:“什么药?留什么?”
红果儿显然很不好意思,支吾了半天,终于抖着嗓子把话说出了口:“自然是避子汤了…”
婉仪闻言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张口结舌地望着她,这丫头脑子里是跑了马吧?竟然猜她和皇帝有了夫妻之实?她光是做个春/梦就觉得自己要被天打雷劈了,还能和皇帝真来一回春风一度?
她一言不发地从床上爬起来,木着一张脸喊人伺候沐浴梳妆。红果儿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神色惴惴,颇有些琢磨不透主子的意思。
后来眼见婉仪不再穿往日的宫装,反倒换了一身粉白宽袖大三衫,下配素青锦缎马面裙,走动间像是松涛阵阵,荡漾成河海一般的波澜,俨然是她从前在宫外的惯常打扮。
“主子这是要出宫?”
婉仪曼曼点头,对着那扇落地明镜行云流水般旋了一圈,起伏行动间有清雅的况味,仿若尘世开出的一朵玉兰。
红果儿嗳了声,心里却仍在琢磨这药到底传不传,毕竟还没得个准话呢!
她正待询问,只见主子不动声色地抬起她那双凝脂柔荑,缓缓抚上了胸口,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快闭嘴吧,甭瞎猜了!我被你们这帮人气的心肝都疼,真的。”
嗐,原来根本没影儿的事。红果儿一拍大腿,笑得颇为讪讪。
就说嘛,主子活了十八年,堪称片叶不沾身。王孙公子见了无数,从来不做暗送秋波这种跌份子的事,更别提拒绝那些想要做入幕之宾的酸儒时的义正严辞了。怎么可能见了皇帝就跟撞了邪似的,上来就直接霸王硬上弓呢!可见公主虽猛,只猛于性格,从不猛于男人。
就这样,红果儿怀着一颗踏实的心跟着婉仪上了车舆。行至隆福门时绣帘轻晃,她看见天际有电光闪过,不知何时飘起了茫茫微雨,云霭沉沉,车轱辘在白玉砖上碾过一道浅浅轨迹,从武英殿前拍马而过,一路延伸出了西华门。
西华门之前那个颇有眼力见的禁卫长如今怕是已经高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相颇为尖酸的瘦高个儿。
那人掀开眼皮打量了一番,扯脸不阴不阳一笑:“后宫各院凡有出宫者,皆有手谕。不知娘娘要去何处?可有手谕?”
红果儿微微挑起绣帘,只露出一点下巴。不得不说,她板着脸的时候颇有几分唬人的气势:“宫中贵主行迹,岂能容你置问!”
当然了,不用想也明白,手谕肯定是没有的,此次出宫纯属主子的一时兴起,根本就没有通传。
瘦高个儿囫囵扫了把脸,纵使细雨蒙蒙,久站在雨里也不大受用,这种冒雨上值的恼火愈发强烈,口气也逐渐生硬起来:“恕奴才冒犯,没有御批的手谕,纵使您是主子娘娘也不可放行。您身居高位,也得体谅体谅奴才此等做下差的为难不是?”
这话可说的不大好听,甚至是僭越。红果儿面色不佳,刚待训斥,却见身旁伸出了一把纨扇玉柄挑开了绣帘,借着一线天光,在车辕上投下窈窕的影。
于是禁卫长见到了他生平见过的最为美的手,这是何等美丽的手啊!只有亲眼目睹,才知道贵人的手根本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粗粝,是软且柔的,是莹润饱满的,兰花一般的玉指裹挟着芝兰的馥郁,光是让人见一眼,就几乎要溺毙于其中。
他心神俱荡,简直要颤抖起来,张口结舌却不知该说何物。
绣縠宫车内,皎若金环的皓腕轻轻一晃,奇异般安抚了他的焦灼惘然。只见那道销金袖襕里坠下一道月白牙牌,上刻“元庆郡主”。
“先帝在时曾赐我出入宫门无讳之便,如今我虽降制一等,礼赐却照如旧制。敢问我还需要圣上手谕么?”
竟然是那位声名远扬的传奇人物,柔贵妃!他只觉得舌根都麻了,当下无心在意贵妃是否有天人之姿,毕竟得罪太岁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惶惶然的避让开来,示意手下人移走禁障,金钉朱漆的宫门徐缓打开。他拱手还待说些什么,却见面前这辆宝马香车早已绝尘而去。
*
当红果儿下车瞧见目的地竟然是安国寺时,惊讶之情是难以自抑。
她纳罕地望向婉仪,只见主子拢袖而立,笑得格外高深莫测:“我特来此一遭,是为荡涤心灵,颐养身性。”
向来恣肆的主子陡然要修身养性,其诡异程度,不亚于撞鬼。
她复又看看那千级云阶之上的浮屠宝塔,顿时愁眉不展——安国寺香客云集,受四方供奉,常年青烟缭绕,此时遥据山顶,抬头望去仿若有万水千山之遥。
光是这千重阶梯,就够让身娇体贵的主子吃一回苦头了,更何况眼下还细雨绵绵,台阶湿滑,万一摔了可如何是好?
本以为面对如此艰难境地,一贯吃不了苦的主子会说算了吧,然后潇洒的扭头打道回宫。结果没想到今非昔比,婉仪脚下生风,步子迈得比她还大,转眼就跨出去四五级台阶。
“主子,要不奴才给您找把伞来撑着吧?”她跟在后面用袖子半遮住自己的脸,今年的雨水好似格外充沛,隐隐有瓢泼大雨之兆,“瞧这天色,怕是要有一场大雨呢!”
婉仪说不碍事,走的愈发决然,“那就走快些,横竖不过千级台阶,最多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走到顶了。”
闷头爬了几柱香的功夫,两个人都是没吃过苦的娇客,被惯养的四体不勤。纵使初心坚韧如婉仪也有些受不了了,撑腰扶着阑干直喘气,“怎么还没到顶呢?”
红果儿也是气喘如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一看安国寺大门仍遥不可及,心生绝望,“主子,这起码还有一半的路程呢!”
婉仪哇的一声,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