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浸淫在宫掖尔虞我诈中的王爷,向来不会是等闲之辈,个个都是顶似人精的人物。
婉仪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全落在瑞亲王眼里,他将菩提手串转的啪啪作响,侧首用一副你快招了吧的表情望着她:“说吧,怎么溜出来的?”
婉仪还欲负隅顽抗,装傻充愣地啊了声:“您什么意思呀?”
瑞亲王鼻孔里哼了一气,瞥眼看她:“还装什么蒜呐?咱俩谁跟谁啊?若是连你哥子都蒙,那可就太没劲了。”
婉仪知道她这十三哥打小就蔫儿坏,眼瞅着瞒他不过,索性投降:“嗨,什么呀,我这不是怕你知道了,把不住嘴到处嚷嚷么?”
瑞亲王气的一撂手,也不扶她了:“你这好倒打一耙的臭脾气还没改呐!实话告诉你,爷自打见到你就怀疑了,你要是真跟着万岁出来,他老人家能让你淋成这幅鬼模样?妹妹,咱们早就穿帮喽!”
瑞亲王说翻脸就翻脸,脚下步子迈得格外大,三两步就把她撂在了后头。婉仪眼见跟他不上,忙靦脸嗳嗳唤他:“十三哥,你还真同我怄气呀?这脾气也忒爆了点吧?我老实交代还不成么?我是沾了当初皇考赐的殊荣的光才偷摸溜出来的。”
瑞亲王本意只不过想逗逗她,闻言当下笑眯眯地旋身站定,挑眉看她:“不是我说,您可真是太有才了,怎么想出这招儿的?贵妃无谕不可出宫,可是郡主能呀!看不出来,您这脑袋瓜怪活络的呀!”
婉仪说那可不,挺挺胸,很与有荣焉:“我打小儿就聪明,你当初背诗可是没能背得过我!”
瑞亲王闻言一嗤,显然对她的臭不要脸表示万分鄙视:“可拉倒吧,爷那是震惊到失言了好吧?你那浑诗我到现在都记得,‘白日依山尽,江入大荒流。无为在歧路,相煎何太急’。这种诸诗大乱炖的程度,简直世间罕见。爷当时就在想,姥姥,这他娘的还是人能背出口的诗嘛?”
婉仪被揭了没文化的老底,气的娇喝道:“你这土鳖,我这叫掌握了太多一时记混了。再说了,总比你动不动出口成脏好吧?”
瑞亲王懒得跟她打嘴仗,鄙夷地瘪瘪嘴:“行啦,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啦!您今儿怎么大驾光临安国寺了?往日也没见过你求神拜佛,别也是来见花和尚的吧?”
关于来安国寺的目的,那是一千一百万个不能坦白的。
婉仪誓死要把在梦中对皇帝的不轨觊觎埋在心底,所以她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对着瑞亲王顾左右而言他:“什么花和尚呀?我真不知道,你可别诬陷我!”
瑞亲王闻言一副大松口气的模样,伸过手拍拍她脑袋:“不是为了花和尚来的就好,我先把丑话儿说在前头,日后若有什么关于释空大师的风言风语传到你耳朵里头,你可得把你那颗稀奇的心给爷摁死了。这人是个花和尚,你不许招惹!”
婉仪白了他一眼,“你也太小看人了,我像那种色令智昏的人么?我真没走眼,这寺里果然有花和尚,怪不得来这儿烧香拜佛的少妇穿的那叫一个少。”
瑞亲王说可不,很倒胃口的模样:“都成黄花菜了,还老黄瓜刷绿漆呐!你知道不,爷之前那两个奴才就是干倒卖物件给这些人的勾当。先谈好价格,把爷的东西给低价贱卖喽,回去再跟家里男人说钱都花在买瑞王府的字画古董上头,这样就对上帐了,日后算总账也查不出问题来。其实呢,都他奶奶的花给那个花和尚了!”
婉仪听了稀奇的直咂舌,好家伙,看来这位释空还促成了不少地下交易的衍生呀!
不过…她不怀好意的瞅了眼瑞亲王,闲闲开口道:“十三哥,这花和尚是不是跟你有过节呀?您往日可不是这么疾世愤俗的人呀,怎么一遇上这位释空大师,就痛心疾首的好像那些抱怨世道败坏的老学究?”
瑞亲王闻言一哆嗦,脸上满是被看穿了似的心虚:“瞎说八道,难不成就不许我高风亮节,对此等不法之徒报以强烈的谴责?”
婉仪也不戳穿他的蹩脚演技,转头悠悠的欣赏着烟雨霏霏下依旧耀眼恢宏的七层浮屠宝塔,有青山碧水作陪衬,果然能看出点京寺第一的风采来了。
亦步亦趋跟在王爷后头撑伞的善才抬了抬头,不期然撞见柔贵妃那张如同远山芙蓉的娇面之上,深邃的眉目俨然如画,一时间几乎要呆怔在当场。
他一面握着伞把,一面神游太虚——世人皆说柔贵妃是个不好相与的性子,在应天的时候成日领着一帮王公贵胄横行霸道,活脱脱一个现世女纨绔。相反的,却很少有人提到她的美艳,以及那种无上之姿。
此等风华却不足为知,怕是因为世间男子自觉高攀不起,索性装作视而不见吧?正如一块绝世美玉,为免四方诸侯争而夺之,所以选择将它永远深埋于山脉之中。
当然善才的心理活动,婉仪并不会知道。她点点远处那个朱甍碧瓦的大雄宝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万岁怕是眼下就在那儿呢吧?”
瑞亲王正心虚呢,眼见她不追根问底,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呢,怎么,你要主动投案去?”
婉仪回头对着他灿然一笑,眼波流转中分明有无边风月,可惜瑞亲王只能看见无边的威胁:“当然不是,如果你不告诉我你和这个释空有什么过节。我现在就拉着你去跟万岁忏悔,说不该听了你的哄劝,特地来这儿看花和尚。”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憋屈瑞亲王算是领教到了。对于这个难料理的妹子,纵使厉害如他,也没骨气的选择了认怂:“好好好,我告诉你成吧?你甭添乱了!”
婉仪说洗耳恭听,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
“那个……”向来以豪迈不羁自许的瑞亲王难得了忸怩了起来,显然这段过往对他来说有那么点难以启齿,“……这位释空大师,其实是秃了瓢的谢家三房的幺儿子,叫谢殊的。当然他叫啥不重要,重要的是谢殊这人从小就一肚子花花肠子,屁大点大就抱女人坐大腿,那叫个淫邪。当时本王年幼无知……一时兴起,就对着谢家大姐戏言说,待她及笄就去谢府下聘,娶她回家做王妃。当然嘛,爷当时不过十岁,正是纯真无邪的年纪,哪会真对娶媳妇上心?结果就谢殊这小丫挺,直接给我告状告到了谢老太师那儿,谢老太师转头就去万岁跟前说我荒唐,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