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世家子弟在一旁早已看的是津津有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催促,“快开始吧,昭华姑娘,萧太子已经应了。”
“我们赌滴蜡,蒙眼滴蜡,谁先受不住谁便输。”
“我赢了,萧太子放我走,萧太子赢了,我便留下。”
宁栀将她的赌局娓娓道来。
萧暮听后觉得新鲜,也没多想,两人就这样开始了这场荒诞无稽的赌局。
夜风勾缠清冷月色,少年和少女眼前都蒙了布,他们各自摊开一只掌心,由一旁的小厮为他们滴蜡。
一滴,两滴。
微烫的烛油滚落在白皙的掌心,蒙住眼睛后感官被无限放大。
有些痒,也有些刺痛。
宁栀前世身经百战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伤没受过,蒙眼滴蜡,对她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她还轻轻地移动起了掌心,似乎在用蜡油在手心描绘着什么。
而此时的萧暮还太稚嫩,生来本就矜贵的太子爷,浑身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住,不需多久,便败下阵来。
甩着手连连叫嚷了好几声直接认了输。
“停,孤认输,你可以走了。”
“那就多谢太子承让,小女在此送上谢礼。”
只见那月下的蒙眼美人缓缓摊开掌心,一支滴蜡绘制的君子竹在她手里栩栩抻展。
宁栀敲着拐向前走了几步,将手心的画趁蜡油未干全然覆在了宣纸之上。
“既误了太子的画,小女便奉上拙作聊表心意。”
说完也不等萧暮回答,她就这样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缓缓远行,宛若谪仙,一点一点消失在融融月色之中。
风过林梢,不留片叶。
直至她已消失不见,萧暮才从恍惚中抽离,他抬眼去看了宁栀留下的拙作,说是拙作却是不凡。
烛油剔透落于白净纸面,犹如仙宫里的水晶竹,不染俗尘灵魂高洁。
“这画,当真精妙。”
几人看后都不约而同地夸赞。
萧暮薄唇轻勾,看来送父皇的画有着落了,这小丫头还算是伶俐贴心。
走出松树林,宁栀一把扯下了面上的黛青色方巾,水眸映月,朦胧绮丽,哪有半分刚才的乖顺小瞎子模样。
一阵风过,手里抓着的方巾一松,随风远去,却在少女看不见时,打了个旋回来缠落在了她的腰带上。
她提脚走到溪边,蹲下轻盈的身子,双手浸入溪里,激起哗啦啦的水声,洗手的动作有些激进。
就在片刻之前,这手被那萧暮碰过,虽然隔着锦布,宁栀心里还是膈应。
她一遍遍地在水中用力搓洗,直到白嫩的肌肤被洗的泛红几欲渗血,才堪堪停下。
“宁娘,你若许我,生死不负。”
“我会护好你,也会护好你的家人。”
前世萧暮许下的承诺不合时宜地在耳边响起,尤其刺耳,宁栀的眸冷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
什么生死不负,都是狗屁。
他就是那般护她和她的家人。
利用个干净,然后,手起刀落。
宁栀面若寒霜,一头扎进了夜里冰冷的溪水之中,被乌云掩住的月悄然探出,洒下幽冷诡异的光辉。
几只黑鸦停在溪边的枝头上,叫声瘆人。
咕噜转的恐怖眼睛和怪异的月光一齐投射在沉入溪水之中的宁栀脑袋上。
与静谧的溪水碰撞,水面不再平静,不安地晃荡起来,拍的宁栀面门生疼,一口气没缓过来呛了水,整个人眼看就要跌入溪里。
一双有力的手适时出现,抓住了险些跌沉的少女。
她被搂入了温暖厚实的怀中,眼睛处的怪异感觉仍是强烈,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流转敲打。
宁栀一时有些承受不住,疲倦地陷入了昏迷。
卫煜接住宁栀,低低叹了口气。
清冷的漆眸里有着令人读不懂的深沉。
或许,逆天而行,终遭反噬。
三晖亭回去后,宁栀整整昏睡了三天,往事在脑海里走马观花的放映,还诡异地出现了一些她不曾知道的过去。
以及还未窥探到的未来。
床上的少女睡梦沉沉,一阵劲风拍窗而进,将床旁架子上的绯色衣衫上的黛青色方巾吹入女孩怀中。
宁栀在这时猛然惊醒,额头沁满细密的薄汗。
一低头,就看到了那块被她丢弃的方巾,不由心生惊疑。
宁栀寻着梦中的记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将方巾覆在右眼处,时光疾速运转,一些碎片化的片段在眼前放映呈现。
一日后,郊外无人村,有奇遇。
助卫煜完成前世未尽的心愿,年少习武。
她的眼睛,就这么在这块方巾的覆盖下,可以见前尘,也可知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