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下蛊虫的第一夜,卫煜额角沁出薄汗,睡眼朦胧间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坐在轮椅上。
碧空如洗,鸟语花香,卫煜的衣袍干净的不染纤尘。
迎面而来的日光有些刺眼,他抬手眯着眼遮挡阳光,就见迎面走来了一道娟秀的身影。
人比花娇,摇曳春风。
明红色衣裙如火翡丽,好似披了件嫁衣。
来人竟是阿姐。
卫煜僵在轮椅上,明明行动不便的是双腿,他却整个人都被封印住了,只剩胸腔里一颗心脏砰砰跳动不停。
那张朝思暮想的明丽面庞越来越近,眉眼婉约,鼻翘唇红,扇动的睫翼仿若勾人的蝴蝶。
宁栀盘了一个简约大方的梨花髻,余下的秀发松散拂在他的左肩,隔着衣料,酥酥麻麻的痒意如同虫子啃咬。
见他怔愣,她笑颜如花。
宁栀走近卫煜,伸出葱白的手以强势的姿态拽过他的衣领,绯色桃唇吐出惑人的话语,“阿煜,喜欢我?”
在她的诱哄下,卫煜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喜欢。”
无论经过多少风霜雨雪,他的答案,仅此一个。
他喜欢宁栀,纵然雨雪消融山崩水竭,仍想捧上一颗真心,告诉她,纯白又炽烈的喜欢,只想给她。
卫煜陷进女子明亮璀璨的弯弯笑眼中,听见她说,“那你得再等等,等我娶你。”
这一句话,直击耳膜炸响在心湖,涟漪阵阵久不散去。
他甚至在这一刻,忘记了呼吸。
床上卫煜从梦中惊醒,说是惊醒,疯狂生长的欢脱之感覆盖而来,盖过短暂惊愕。
梦中宁栀直白的话语太过震撼,尽管是梦,他也格外珍惜且贪恋。
这一个瞬间,卫煜清楚是体内蛊虫吸食毒液致幻所营造的梦境,在种下蛊虫之前,巫医就交代过可能会做些奇怪的梦,让他不必放在心上,实属正常的反噬。
事关阿姐,卫煜如何不放心上。
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他想见她。
这么想着,他便这么做了,叫来了小厮,梳洗穿衣,用了膳,带上行囊坐上了轮椅,走水路去江南。
想告诉阿姐双腿有望好转的消息,也想见见她缓解数日不见的如潮思念。
无边无际的海面显得空旷,卫煜的一颗心却满满当当被宁栀填满,他看着看不见的远方,看着她所在的地方。
入夜之后,海面不知怎的就飞来了许多萤火虫一直围绕着他们,同行的侍卫奴仆都惊叹不已。
卫煜一看到这副景象,就想留住此景与宁栀分享。
他忙差遣小厮拿来了他的包袱,翻翻找找一通后,可算从里面摸索出来一个甜枣蜜饯已经吃完的玻璃罐子。
他一手摇着轮椅轻轻走近那些萤火虫,一手拿着玻璃罐子,待靠近后笨拙地一只只捉着,满满一罐星光,不厌其烦捉了一整个晚上。
这是他想带给阿姐的礼物。
三天后,天微微亮时,船只抵达了江南小城。
宁栀早已接到消息等候在了岸边,翘首以盼。
一看到卫煜,也不等船靠岸,她就跃上了船,一把搂住了轮椅上的男子,“阿煜。”
直到大家都不自在地轻咳,宁栀才恍觉唐突,臊着张脸松开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正尴尬着,轮椅上的人猛地站了起来,他走向她,步子缓慢,宁栀不禁眼眶一热,阿煜,竟然可以站起来了。
卫煜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很坚定,淡笑着走到她面前递上了装满萤火虫的玻璃罐子,“阿姐,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
宁栀正要接过,卫煜却因体力不支,栽倒在了女子娇软的肩头。
蛊虫的疗效,目前只能支撑这短短几步。
宁栀见他要倒,忙接住人并本能地抱住。
装满萤火虫的罐子没被人接住摔在船板上,清脆的碎响后,许多只萤火虫向上飞,将抱着卫煜的宁栀包裹其中。
这时的天色不算亮,逃出玻璃罐的萤火虫就像昨夜未散去的星星,星星点点,点亮两人双眸。
这份被意外洗礼的礼物,好在还不算太糟糕。
在这旖旎的氛围烘托中,宁栀鬼使神差地调笑了一下倒在她肩头的卫煜,“我们阿煜,何时变得这般娇了。”
说完不禁抬手轻刮了下卫煜的耳廓,响在他耳边的音色甜而软,犹如儿时她在他受伤时给过的一块块方糖。
语毕,宁栀自己都惊住了,逃似的将卫煜交给一旁同样惊愕的小厮,先一步离开往将军府小跑去。
只留卫煜在原地失笑不已。
这样的阿姐很是可爱。
她心里,大概,也是有他的吧。
回到将军府后,卫煜告诉了宁栀种了蛊虫双腿或有好转的事,宁栀很是替他高兴,一方面又担忧起了蛊虫会不会伤害他的身体。
直至卫煜再三强调并无害处后,宁栀才放下心来。
后面又在将军府待了几日,偶然一日收到大仓动荡的消息,卫煜与宁栀辞行,再次去往大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