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被她踩着下轿匍匐在美人脚下的萧暮,一颗心脏也不可自抑地狂跳,尾椎骨带起阵阵酥麻。
宁栀在卫煜的搀扶下玉手轻搭走了下来。
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暗流涌动。
萧暮抬头直起身子时,看到的就是宁栀与卫煜相视而笑的一幕,他眉眼冷淡了几分,神色一凛。
在北殊皇帝的热情相邀下,一行人走进了大殿。
大家纷纷入座后,殿内灯火通明,载歌载舞,很是热闹。
卫煜尽职地扮演着昭华女帝的男宠,替她斟酒,低垂着眉眼在一旁温顺地剥着虾,他负责剥虾,宁栀则负责吃。
哪怕隔着帷帽的面纱,卫煜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灼烈的刺人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生生看出个对穿来。
宁栀对此并非全然不知,她适时递了块橘子到卫煜的帷帽之下的唇边,男子也配合着吃下。
在外人看来,昭华和她的男宠还真是柔情蜜意,恩爱的紧。
坐在对面的萧暮掌心重重压在桌面上,终是看不下去,将头撇开。
宴会仍是进行着,琴师演奏完一曲,背着琴作揖退下,一群莺莺燕燕就舞动着曼妙身子上前来。
北殊皇帝看的很是尽兴,气的一旁的端贵妃接连饮了好几杯酒。
殿中的美人个个身躯柔软,神态端的那叫一个娇姿媚骨,眼中水波涟涟,任谁看去一眼都得丢了魂。
众人正看的专注,一把匕首直直冲北殊皇帝刺了过去。
宁栀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飞身上前赤手接住了那匕首,殷红的血从手间流出,滴落在齐北帝的明黄色衣衫上。
护卫忙上前擒住了那女刺客,那女刺客见行刺失败,当即咬破藏于舌头之下的毒,黑红色的血顺着嘴角流出,很快毙命。
北殊皇帝被这一幕吓得冷汗直流,他差点就死在这龙椅之上了。
从惊骇之中回神,他才看见宁栀滴血的手,忙叫人去传唤御医。
卫煜扶着宁栀坐下,扯下衣裳上的一块布料给她仔细包扎了一番以作止血之用,一个提着木箱的御医堪堪赶到,又细致地替宁栀诊治一番。
所幸,只是皮外伤。
北殊皇帝看向宁栀满目担忧,“这次,多亏昭华君了。”
宁栀不敢居功,模样谦逊地摆摆手,“齐北帝无事就好。”
座上的皇帝一脸感激,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因这一场变故,宴席草草结束,宁栀和卫煜一齐走出大殿,才没走几步,萧暮上前来拦住两人去向。
他递上上好的伤药聊表心意,宁栀礼貌收下。
正欲收回手,手被萧暮握住。
也正是同一时刻,卫煜握住萧暮的手,腕劲很大,将萧暮的手掰了下去。
“太子殿下,还请自重。”
这话是宁栀说的,她的语气何其冷淡,萧暮手腕有些吃痛,愤然看向卫煜,又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昭华。
她如今对他,竟是这般冷漠,真是物是人非。
过往种种,犹如烟尘。
萧暮薄唇轻轻蠕动了下,想说些什么泄愤,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然碍于面前的人如今是父皇眼前的红人,不好动作。
他攥了攥拳,负气转身离去。
萧暮离去后,宁栀和卫煜并肩行至宫门外,上了来时的轿辇,启程回去。
轿子才走了半路,宁栀叫停,下了马车。
她下去后,卫煜也跟着下去。
宁栀在前走着,卫煜和她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他知道,阿姐此刻想一个人静静。
宁栀有了心事,卫煜知道。
那些他没能陪伴在她身侧的日子里,宁栀在心里系上了一个又一个结,有关于父母的,也有关于他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慢慢有了距离。
成长的道路总是孤独,有缺失亦有缺憾。
我们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然后重整行囊状若无事地继续出发。
看着前面脆弱的小小身影,卫煜觉得心空空的。
他就这样默默无言,跟着深沉夜色,跟着无措的她,跟了一路,眼下能做的,好像只有这样。
这条路被无限拉长,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遥远。
宁栀知道卫煜在她身后跟着,她想和他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起,她对他感到熟悉,又感到有些陌生。
他陪她走了好久,一前一后,默默守护。
久到记不清什么时候卫煜走近了她,他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腰窝,痒痒的,宁栀却笑不出来。
心在这一刻卸防。
她转过身,青年将她拥入怀中。
宁栀抽抽搭搭哭出了声,卫煜小心翼翼将脆弱无比的小姑娘藏在了披风下紧紧裹在滚烫的怀中。
他替她留了体面,不叫人看见脆弱模样。
也将她紧紧抱住,受伤的灵魂得以慰藉。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人在颤抖,她的声音染了哭腔,“卫煜,我现在很不开心。”
大概只有在卫煜面前,宁栀才能不用遮掩,他永远允许,她在他面前脆弱,无声包容,无声接纳。
“我知道。”
卫煜心口被小姑娘细软的声音扯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轻轻拍抚着她耸动的纤弱背脊。
数不尽的耐心都只给了一人。
话匣子被打开,宁栀将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很乖,我乖乖听话,可是我一点也不开心。”
“我有乖乖听他们的话,好好活下去。”
“可是,我快支撑不下去了。”
“我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和那样的人周旋,令我感到恶心。”
初春晚雾浓重,月光稀松又冷清,卫煜胸前衣襟被宁栀大颗大颗落下的泪珠浸湿,心也像被泡在水里,发酸发胀。
“阿姐。”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