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一声,抬脚就要冲进去,许是被吓到了,在进门的瞬间他顿了下,但只是很短的一瞬。接着天冬便快步走到床侧蹲下,掀开被子一角,搭上十四的脉,最后又仔细将被子掖好。
“你还会把脉?”月白慢悠悠地跟着走进屋内,小七沉默地站在她的后面,左手抓着射出的箭,“不过她的脉是死相,把了也没用。”
“这屋子太冷了,十四会受不住的。”天冬站起身,看向已经坐下的月白,除了屋顶的窗,屋内的每一扇窗都开了,四面透风,寒气袭人,“这就是你说的更好的照顾?”天冬语气不善地质问着。
“除了醒不过来,她现在可比你要壮得多。”进了屋的月白却没有检查十四的情况,只是随手将背着的竹筐给了小七,便坐在进门右侧的小竹椅上,竹椅前有一方小小的竹桌。
“什么意思?”
“你照顾了她这么多年,对这种毒一点了解都没有吗?”
“毒?!十四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天冬眼里透出一些不可置信,急切地朝着月白迈近了一步。
“嗯。”月白点点头,却又不继续往下说了。
“可十四……素来与人无怨,谁会这么狠心……”脱口而出的话因诧异而响亮,又迅速轻了下来,生怕吵醒谁一般,一直沉着的脸也显出几分迷惑。
“是啊,会是谁呢?”月白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完全不顾天冬焦急而混乱的心情。
沉闷而令人窒息的空气在屋内涌动着,三人都沉默无声,一杯茶尽,月白才又开口。
“其实,也不一定是有仇。”天冬仿佛从出神中被人拉回,视线移到月白的眼,发现她依旧没有看他,“你妹妹原先可有重疾?”
“十四先天便患有心疾,大夫都说……活不过十六。”
“哦……”月白的指腹在杯子外壁摩挲着,“或许这就是原因。”
“什么?”
“下毒之人也许和你一样,不希望她死。”月白收回抚摸着杯壁的手,站了起来,“小七,将今日所采药材整理好后送至我屋内。”说完,便一副要迈步离开的样子。
“是,谷主。”小七应道。
“什么意思,说清楚。”月白一只脚就要踏出门时,猛地被天冬从背后拽住,两人面对面,月白的右手被天冬拽在半空,同时,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天冬的脖子上,只要小七的手稍微一动,天冬便将命丧于此。
“天冬,你的脾气太差了,希望你能改一下,嗯?”月白晃了晃被天冬抓着的手腕,天冬垂眼看着月白的脸,和平常一样,一丝波动的情绪都没有,依旧是一片平静。细密的火又在心中烧了起来,堵得他有些难受。天冬缓缓松开抓着月白的手,月白揉了揉手腕,摆手让小七撤去匕首。
“不过,就当是第一次的奖赏吧。”月白开口道,天冬眯了眯眼,但很快注意力便被下面的话吸引了,“你妹妹中的毒虽然会让人长睡不醒,但中毒昏睡期间,不但百毒不侵,且身心一切状态停留在中毒的那一刻。”
“……也不会老?”
“是。”
天冬自以为已经见识过太多离奇的事,不会再被轻易惊到,但这短短几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却是那么轻而易举地便将他定在原地,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悚,天冬的目光晃了晃,迅速掩去眼中所有情绪,脑中却是一片混乱,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不走吗?”在天冬仍沉浸在震惊中时,月白已走至林边,她侧身望着天冬,“出林的路不记了?”
天冬抬眼对上月白的目光,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真正的目光相接。点点星光在高远的空中颤抖着出现,冷风回旋,吹得月白的裙角飘动了几下,在一树树干枯的林前,月白显得更加瘦小,但天冬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与弱小毫无关系,她就像藏在云后的月亮,疏离而神秘莫测。
天冬转身再次深深看了眼十四,又怕自己反悔一样,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走出门没几步却又停住了,月白也不催促,独自走进林子,在身影彻底消失前,天冬快步跟上。
“你知道我在记路。”天冬跟在月白身后,虽然少了背着的大竹篓,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未缩短。
“就是不知道你的记性怎么样,要不要让你做记号?”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这种□□的轻视让天冬燃起了斗志,即便他早已是输家。
“拭目以待。”
夜深,月色如冰,四野寂静,天冬躺在桃花林中的竹屋外,月白打着灯笼站在他的面前,观棋也站在一旁。
“看来,你的记性的确非常好。”灯笼照亮了天冬此时的模样,只见他涨红了脸,蜷缩着身体,在凛冽的风中,细密的汗却布满了整张脸,连头发都湿了,忽地又感全身瘙痒,无法忍耐地开始抓挠着手、脖子、脸,很快,脖子便被抓出一道长长的伤痕,但疼痛反而唤回了天冬的一些意识,他更用力地环抱住自己,克制住继续抓挠的动作,难耐地睁开眼,灯笼的暖光映进眼中,火光微微跳动着。
“你……早就……算好了……”
“天冬,欢迎体验第一次试药。”月白的声音听在天冬的耳里,仿佛从遥远的天际而来,悠长而缓慢,轻柔地说出冷酷的话。
天冬挣扎着摊过身体,仰面大字状躺着,没一会,一股沉重的困意压过所有痛苦涌来,天冬撑不住地合上眼。
天边一轮明月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