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仍阖着眼,想来并未觉察她方才的所思所想。
念及怡王曾与她说的话,收起了方才一闪而过的杀念。
当年真相未知,今后前路未卜,如今,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陛下,太子殿下等人现正在殿前等候。”
“嗯。”他睁开眼睛,瞥了眼怀中人。
她轻轻挣了几下,发觉他并无撒手之意。
只附在她耳旁轻声道:“既得了美人,当要好好呵护才是,怎能舍得美人不入怀中?”
柳烟浔咬了咬牙,将他的衣襟拽得更紧了些。
她耳不聋,先前李砚泽之语她听得一清二楚。
太子殿下。
她刚入宫中,便要与他相对了吗?
时过境迁,她容貌气质大改。
他还能......一眼便认出她来吗?
车舆稳稳停在殿前,李砚泽掀起温凉车(1)的帘子:“陛下,已至长秋殿。”
她未想好如何自处,只得将脸往他的怀中埋了埋。
晏长曜当她是在撒娇,抱着她下了车舆,昂首阔步向长秋殿前的石桥上行去。
殿前,人跪了满地,却分作两拨。
一拨是闻陛下遇刺之讯,以太子为首,前来问安者;而另一位,则身着一袭素净白衣,未加妆饰,满脸泪痕,直挺挺跪着。
“陛下万岁。”
众人问安后,便屏息静气,眼瞧着陛下怀中抱着一红衣女子,气定神闲走来。
于是开始各怀心思。
“叮铃”,“叮铃”……
柳烟浔足上的铃铛随步而鸣,她偷偷打量着众人,望向晏淮序时,恰对上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比之从前潇洒恣意,如今他更多了丝沉稳。
但却在见她时,即便再不动声色,也难掩眸中惊异。
她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多做停留,慌忙移向别处,见长定桥下,种着一片带着绒刺的虎刺梅。
不知怎地,心好似被那细密的刺轻轻扎了一下。
扎的时候并无痛感,却在冒出血珠之时,隐隐痛了起来。
原来再见面时,还是会难过的。
李砚泽发觉太子正盯着她出神,小声提醒道:“殿下,既知陛下无恙,天色已晚,遣众人回了吧。”
晏淮序深深望她一眼,敛了目光,向晏长曜行礼道:“得知陛下安好,那儿臣便告退了。”
“嗯。”
晏长曜并未停步,甚至连余光都没留给旁人,只抱着她往长秋殿去。
她微微探出头,望着晏淮序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落寞。
此后,当真是要背道而驰了。
“陛下。”
谁知晏淮序倏然回身,向晏长曜唤道。
晏长曜站定。
“怎么?”
太子斟酌片刻,见她衣群上染着血迹,试探问道:“陛下是见这女子受了伤,特带回宫中医治的吗?”
他知此问愚蠢,但他曾寻了七年未果,一朝却见她在陛下怀中。
他只得怀着仅余的一丝期冀,问出最小的那个可能。
晏长曜并未答话,只李砚泽替他回道:“殿下,这是陛下新封的美人。”
随即,又以袖掩面,低声提醒道:“殿下还是快回东宫去吧,莫在言语间,惹了陛下不快。”
晏淮序手心攥着衣袖,静默片刻,缄口转身。
晏长曜抱着她拾阶而上,一旁跪着的白衣女子终忍不住出了声:
“陛下!爹爹冤枉!爹爹万不敢做出刺杀陛下的事来!陛下明鉴,陛下……”
见他不理,那女子口中只重复着这几句冤词。
他被搅扰得心烦,头也未回,只同砚泽道:“张美人疯言疯语,将她带回自己宫中,请太医好生医治。”
“是。”
殿外闹剧落幕,她被抱入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室。
庭柱以足金雕刻双龙,以夜明珠相辅,成二龙戏珠之态,每根柱上金龙的动作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又偏偏选了紫檀木铺地,平添几分禅意,满室薄如蝉翼的绡纱随风飘摇,更加了些旖旎。
身后张美人的声音越发得远,想来已是被拖走了吧?
他终是将她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