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木偶丢进锅里,又回房抱出那个布包,解开外面的布条后,把最里面装着猫的包袱也一起丢了进去,接着进灶房拿来锅盖盖上,然后又往锅盖上压了好几块石头,这才蹲在旁边跟柴氏一起添柴。
看到这里,吴娘子早已脸色惨白。她将阿弃死死抱在怀里,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常辛也忍不住闭了眼,片刻后还是强迫自己睁开继续看下去。
玄耳难得沉默,至于旁边的一群猫,不是感同身受难过得满眼是泪,就是将杀人的目光落到沈家兄妹身上,亮出獠牙蠢蠢欲动要扑上去撕咬他们。
事到临头,沈芝反而冷静下来。她平静地看着戏台上的场景,嘴角甚至挂着一抹冷笑,就连身边晃来晃去的黑影都不再害怕。
沈德虽然脸色难看,却也还算镇静,只有邓元被吓得浑身发抖,惊惧不已。
由于先前吴娘子遣散了所有仆人,眼下没人搀扶他,他只好死死握住椅子把手,防止自己掉下去,可他病得太重,手上无力,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往下滑,最后跌倒在地上。
吴娘子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只一下下抚摸着怀中阿弃的头,低声安慰她,“孩子,别怕,阿婶在,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黑猫的哼唧声一点点消失,直到锅里再无动静。柴氏丢下柴火,激动地抓住沈芝的手,“成了!芝娘,诅咒成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一起等着看吴静贤那个贱人不得好死吧!”
沈芝拍拍手站起身来,闻言淡淡道:“娘,不要高兴得太早,这诅咒灵不灵验还得另说呢,咱们也就是姑且一试,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诅咒上。”
柴氏闻言连忙“呸呸”了两声,“你这孩子别瞎说,这可是你表兄告诉我们的,肯定灵验!对了,明天还得把这猫的尸体丢掉呢,让她死得更惨一些,你表兄特意交待了,不能埋,得弃尸荒野……”
母女俩一边说着,一边将院中的残局收拾好,又另取了一块布将晾凉的猫尸包起,打算第二天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丢掉。
渐渐地,台上画面一点点暗淡消失,戏台光芒也被黑夜吞噬殆尽,再没有亮起。
一片漆黑中,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有人,有猫,压抑哀痛,不绝于耳。
“诸位,戏演完了,接下来,该清算了。”兰隐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即,四周的烛火也再次被点燃。
她的身影出现在台上,望向众人众猫的目光平静,神色悲悯。
“吴娘子,你今夜可有带纸人?”吴娘子听了,连忙擦干眼泪应道:“带了。”
兰隐平静道:“那么现在,还请娘子将纸人拿走,让他现身。”
吴娘子愣了下,却也没有反驳,顺从地放开阿弃,从怀里取出纸人放到桌面上。
“常辛,将纸人拿走。”兰隐淡淡吩咐道。常辛听了连忙拿起纸人,走到一旁的猫群里,玄耳见后也想起身跟上,却被她叫住。
“你护好她们。”兰隐说着,抬手结出一个印来。
她口中低声念了几句什么,下一刻,道道光芒自她手中绽放。
那光芒落到吴娘子身上,没过多久,就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自其体内冒出,很快就在她头顶上空凝成一团翻滚的黑雾,黑雾之中,还能听见声声凄厉的猫叫。
阿弃没有害怕,她仰头愣愣看着那团黑雾,嘴里叫着小七的名字,不自觉伸出手去,却被小八一爪子扯住衣袖拉了回来。
小八浑身毛发竖起,龇牙盯着那团黑雾,嘴里发出阵阵低吼声。
见此阿弃连忙哭着安抚他,一下下摸他的头和背,“小八,你不要害怕,这是小七呀,是我的小七!你别怕他好不好?小七最喜欢我了,他也一定会喜欢小八的,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小八仿佛完全没听懂,依旧冲着黑雾龇牙咧嘴。
玄耳一把拉住吴娘子的胳膊,在她惊恐不安的神色中冲她嘿嘿一笑,“主人让我保护你们,你和她快站到我身后来,有我玄耳在,这鬼东西就别想近你们的身。”
阿弃听了很生气,“这是我的小七,他不是鬼东西!”玄耳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哎呀,可是他现在已经变成鬼啦,我也没有说错啊。”
阿弃不好冲恩人发脾气,只好难过地垂下头,一边抚摸小八的毛发一边低声重复道:“他是我的小七,不是鬼东西。小七是这世上最好的猫,也是最可怜的猫……”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那么尖的针,扎了那么多下,小七他得多疼啊?我的小七最怕热了,天气一热,他就要躲在阴凉的地方不肯出来的,他当时得多难受啊?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小八仰头看着她,毛发渐渐平顺下去。他双爪扒拉住她的肩膀站起身来,伸出舌头去舔她脸上的泪水。
吴娘子将她拉进怀里,一边安慰她,一边跟着她掉眼泪。
玄耳无奈,只好自己走上前站到她们身后。
不知何时,兰隐也来到了近处。她看着黑雾中那双碧绿的眼睛,忽然若有所思地呢喃了一句,“不对,这不对……”
那双眼睛也静静望着她,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强大,一时间,黑雾并没有任何动作。
兰隐回头看向沈芝,她正冷冷望着几人,脸上是一种恐惧到极致后的麻木和平静。
“沈娘子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兰隐问她。
她一声冷笑,“一只畜生罢了,奴没什么好说的。”
“小七不是畜生!”阿弃突然激动起来,眼睛通红地死死瞪着她,“小七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家人!你这恶毒的女人害死了她,你才是畜生!”
沈芝冷冷回望着她,“要怪就怪他命不好,偏是只黑猫,说起来奴确实应该感谢他,若不是他,这个诅咒也没法成,只可惜,该死的人还是没死,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