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泪珠一颗颗从眼里滚落,阿弃瞪着她目眦欲裂,嘴唇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
吴娘子搂住阿弃柔声安抚,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兰隐淡淡笑了下,又看向沈德,“那沈公子呢?有什么话想说吗?”沈德阴冷地望着她,“若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兰隐摇摇头,没再多言。她问沈芝:“小七的尸体你们丢到哪里了?”沈芝冲她微笑:“奴不会告诉你的。”
兰隐也不生气,只是一声叹息。
“娘子,夜已深了,我瞧着明府脸色不好,还是先送明府回去休息吧。”
听她这样说,吴娘子点点头,“妾这就让人送郎君回去。”
她走出院门,吩咐守在外面的青袖唤来两名仆人,将脸色惨白的邓元抬走。
邓元离开后,兰隐又问吴娘子,“娘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二人?”吴娘子看向阿弃,“孩子,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阿弃抱紧怀里的小八,愣愣仰头望着黑雾,眼眶通红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花花突然冲上前来,甩着尾巴冲兰隐喵喵直叫。
兰隐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既然娘子不知该如何处置,不如将这二人交予我,如何?”
吴娘子没有丝毫迟疑就答应下来,“如此,姑娘便将他们带走吧。”
兰隐抬头望向黑雾,唇角缓缓勾起,“说来,这东西也无辜,才刚生出灵智,就被无情抹杀,原本他可以慢慢修炼,能活很久,可惜了……”
“仙女姐姐,小七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阿弃突然转头看向兰隐,带着哭腔问她。
“这么久了,他都没有理我,我叫他他也不应,他是在怪我没有保护好他吗?”
说着,她又朝黑雾伸出手去,“小七,你应我一声好不好?我偷偷攒了几个铜板,给你买糖糕吃,你最喜欢糖糕的呀,小七……”
怀里的小八再次伸爪扒拉她的衣袖,把她的手往下拉。
她很着急,一边扯小八的爪子一边眼泪汪汪看着黑雾,期盼里面能有所回应,但随着时间流逝,她眼里的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下来,伤心呢喃道:“小七再也不想理我了。都是我的错,要是那天我没睡着,他就不会被坏人偷走了……”
兰隐叹了口气,“不,他不是小七。”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阿弃愣愣看向她,“什……什么意思?”
兰隐望着黑雾,缓缓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的气息不对劲,如今才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是猫鬼。”
说着,她扫了众人众猫一圈,“你们也都看到了,小七生前被缝了嘴,变成阴魂之后,会延续临死前的模样,除非魂魄在机缘巧合之下拥有强大的力量,否则很难挣脱这样的桎梏。”
“诅咒之术,乃是借力,这样强大的怨气仅是对被诅咒之人而言,所以那人身边的其他人不会受到影响。换句话说,他的阴魂其实并不强大。”
“可之前娘子说自己时常能听到猫叫,刚才大家也都听到了猫叫,而小七的阴魂,应该是无法出声的……”
阿弃呆住了,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玄耳听了忍不住问道:“那主人,这东西又是什么?”
兰隐望向黑雾,目光悲悯,“他啊,是个可怜的妖灵罢了。”
“你们在方才看到的画面中,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玄耳第一个摇头,“没什么不一样的啊。”吴娘子面露不忍,“那场面太过残忍了些,妾没敢细看。”
兰隐看向一言不发的沈家兄妹,“两位怕是也没想明白,你们多造了什么孽吧?”
沈德目光阴沉,沈芝冷笑一声,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在意兰隐所说的话。
她又将目光落到常辛身上。常辛想了想,迟疑道:“莫不是那个木偶?”
兰隐望着他,神色赞叹,“你果然很聪明。”
此话一出,玄耳顿时惊讶,“真是木偶啊?那木偶成精了吗?”
兰隐叹息道:“他灵智初开就遭此大劫,怕是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小七死时的怨气让他变成了索命的咒鬼,于是他只当自己是只猫,要顺着生辰八字找到那个人,缠着她,直到对方死去。”
“凝不出猫形,他就聚猫眼,化猫爪,学猫叫,以一只猫的身份将诅咒延续下去,至于他自己的意识,早就被怨气冲散了。”
几人听了无不悲叹惋惜,尤其是花花等众猫,身为妖灵,他们自然知道能够修行何其不易,如今小木偶才刚生出灵智就被沈家母女无情扼杀,感同身受之下,他们自然纷纷怒愤而视。
兰隐拦住蠢蠢欲动的众猫,对吴娘子道:“娘子身上的诅咒,还需找到小七尸身才能解除,眼下夜已深了,不便出行,明日一早,烦劳娘子到隐古走一趟,与我等一同前往。”
吴娘子自是应允,“需要多带些人手吗?”兰隐摇头,“不必,人多了反而不宜行事。”
吴娘子郑重应下,“那妾便只带青袖同行。”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兰隐准备告辞离开。沈家兄妹被众猫押着走在前面,类带着豆宝和阿瑟紧随其后,兰隐三人和阿弃最后离开。
吴娘子将他们送至门外,兰隐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意味深长道:“娘子是再聪慧不过的人,这诅咒能成,其中最重要的当属娘子的生辰八字,此等隐秘,沈娘子是如何得知?娘子可曾想过?”
吴娘子眸色渐冷,面上却仍在笑,“此事妾心中已有计较,多谢姑娘提点。”
兰隐笑笑,没再多言。
众人正要离开,吴娘子却又突然叫住沈芝。她看向沈芝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冷意和讽刺,“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死了,郎君就会把你娶进门,你就一定能坐上我的位置?”
沈芝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神色已然说明一切。
见此,吴娘子冷笑道:“那你不妨问问郎君,他这县令之职是如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