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事,事情结束不来上报,就是为了在这羞辱灾民?”一个模样颇为俊秀,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额头青筋暴起,对着眼前比他略长几岁的青年大声怒吼。
“李大人,您这话可不对,您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羞辱灾民?”那青年神色淡然,面带微笑,似乎并不把他的怒气当做一回事,自顾自继续自己的动作。
他左手提着一只肮脏油腻的木桶,右手拿着木勺正一勺勺的把桶中的薄粥往地上挥洒。在他四周聚集了一波又一波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这些灾民贪婪的看着青年手中的木桶,却没有一个人敢靠的更近,只是等待青年把一勺勺米粥泼洒在青石板上,随后他们便像是饿极了的豺狼,扑上来抢占一个好位置,然后像畜牲一样四体趴地伸出舌头来舔食着地上的残粥。
“十九!把人当猪狗对待,还不算羞辱?!我警告你,就算是灾民,也都是李家的子民,等我回京向上位参上一本,你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看到青年不为所动的样子,那少年怒气更甚,眉头拧在一起,眼睛里像是要放出火来。
“李大人,冤枉啊。你看看这些灾民不是吃的挺开心的吗?岭南道的人呐,可比猪狗多多了,不对,别说猪狗,就是老鼠长虫,被逮住了也得被连皮闷了。你别看这吃的腌臜,没有了这点米,人可就得饿死。”青年依旧不为所动,一个稍微高大些的灾民舔了些白米,稍微长了力气,再压抑不住内心的贪婪,疯狗一样扑向粥桶,青年飞起一脚直踹在他面门上,那灾民当场倒飞出去一丈有余,不知死活。
“还敢当街行凶,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这的县令早放了赈济粮,用得着你在这假好心。”少年怒不可遏,拔剑指向眼前高他半个头的青年,袖口无风自动,非凡的气势让两边的灾民都忘了继续抢食,又没有动起来的力气,只能像受了惊的狗崽子一样,把脸深深的埋在地上。
“唉。”
“李大人啊,您还年轻,您是不懂这赈灾的门道,本就是粮食不够才闹的饥荒,上面发来的粮食只能缓解灾情,从中央到地方层层克扣,到了县令手上,再拨两层油水,剩的本就不多。县令要的是政绩,要的是脸上好看,哪有心思管到底要饿死多少人?找个闹市支起两口破锅发放两碗薄粥做做样子给百姓看,有力气赶过去抢的,都是肚子里还有点存货的,至于这些就剩一口气吊着的,那是丁点都分不到,但那县令在乎吗?他巴不得这些家伙不去,城里的百姓见了就误以为灾情还没那么重,他脸上自然也有光。”
“再说了,尊严是要吃饱饭才考虑的事,他们就是在地上爬都爬不了多远,哪有力气站起来领碗筷,何况有那钱不如再多打两桶粥,就是用手刨,用舌头舔,只要能多活点人,又有什么不好?”那名唤十九的青年一脸无奈地解释道,这岭南道本就天高皇帝远,又频逢灾害,上次前来,他就已经见过太多的乱民了,易子而食,杀人烹肉,人早就不是人了。
那俊俏少年也见过不少灾民,但他十多年来一直呆在皇城,灾民之间亦有高低,那皇城的灾民可没有这副惨样。但他只是年轻,并不是愚蠢,稍微寻思一下,也明白了其中的门道,于是收起气势脸上的愤怒变为无奈和悲哀。
“这是李家之过。。。”
“大人言重了,世事无常,饥一年饱一年,百姓都习惯了。岭南道大乱,归一教和乱军都想要李家族人的脑袋,您小小年纪就愿意随小臣前来,这是天下人的福分。”青年本就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看他服软,立马给他找个台阶下,顺便拍了个马屁。
“算了吧,我就是个荒唐小子,撑不起这样的夸赞。”少年并没有显的开心,反倒神色更加阴沉。这次的岭南道之行,虽然是他主动请缨,但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不被看好的庶子。如果父皇心里真的有自己,肯定会把这次行动安排的极为隐秘,而不是如此大张旗鼓。很明显,他是想告诉天下人,朝廷并没有放弃岭南道,但这样也等于是把自己暴露在豺狼虎豹之下,可能自己的死活,他根本漠不关心。
“人贩子那里归一教的线索又断了,但你执行任务的这半个月我也没闲着,四面八方都有归一教道人的消息,经我判别,罗水县那的消息最准确,我们去看看。”
“都听大人您的。”
李云又叹了口气,跟着这十九,他总觉得自己一身力气没地方使。这人不管谁对谁错,几乎从来不反驳自己,但真要到做事的时候,他并不怎么听自己的,虽然他也能理解,毕竟自己第一次到岭南道,什么都不懂,可这小子实在不像是个脑筋正常的人。
说他懂为官,他似乎对官吏的品级一窍不通说他不懂,他又总能够把各级官吏的心理说的明明白白,而且这人仿佛还有些臆症,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笑,还经常自言自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靠谱,但来之前不管是宫里养着的方士,还是皇城内的传闻都对他极尽推崇,自己也不好要别的人选。
但要说不理解,他更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归一教,这些年各地叛乱四起,流民遍地,岭南道也有几股叛军,形成了不小的势力。但说是不小,终究只是上不得排面的杂牌军,朝廷派了几次军队平叛,次次都是势如破竹,只是灾年不断,每次一波叛军被处理,另一波不用多久就又汇聚起来,渐渐的,朝廷也不再注意,只是下了旨,允许岭南道各部招募义兵,自行解决流寇。
可是这归一教在岭南道死灰复燃,朝廷却莫名重视,这让他大为不解。这归一教在剑南道发迹,但一开始并不是什么大凶大恶,反倒名声不错,发展教徒后不仅不要金银,还教他们与人为善,教里几个有名的道士,在剑南道各地用符水免费为人治病,传播道家教诲。
直到一个小头目不知抽了什么风,居然聚集几千教徒就敢谋反,这种水准的叛军自然是没用几天就被朝廷扫平了,但此战过后,朝廷却突然分外重视归一教,不管是教内的哪个教派,有没有参与谋反,一律要了脑袋,短短几年时间,剑南道的归一教就销声匿迹了,这次得到消息归一教在岭南道死灰复燃,朝廷派了好几批探子前来,自己也请缨前来,可这一路上却没听到多少风声,偶尔有百姓声称遇到了归一教天师,也是当做恩人千恩万谢。要不是经过查探,发现他们暗地里确实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