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纱外,不知什么时候忽地起了风,夜风拂过枝桠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房屋内,案上的烛火潋滟。
沈明华手肘随意支在红木桌案上,掌心慵懒的托着自己的下颌,她静静的看着坐在案前的少年作画。
橘黄色的烛光落在他的衣衫上,少年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端直挺秀,他手执着狼毫,在宣纸上细细的描摹。
沈明华侧眸仔细的看向他,少年低垂着眼眸,专心的构思画作的布局,明华看他纤长的眼睫轻颤,似是柄轻罗小扇轻动,一个男子的眼睫密而纤长,沈明华忽觉着有些酸了。
如今的她虽对情爱这些不再生出兴致,但一颗爱美之心,即便重来一世,她也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就如谢衍,如今同她的确是没什么关系了,但她高低还是要说一句,那人是真长得十分不错,前世她就这般觉着,这一世也是依然如此。
不过,这一回,她不会再与他有什么情上的牵扯。
至于日后,他们会不会在生意上有什么合作,那便只能算是另谈了。
只要有利可图,沈明华是不会介意的,她也相信,谢衍肯定也是如她所想那般,他怎样的一个人,沈明华心中很清楚。
眼看少年将手中狼毫轻搁在了玉色笔山上,沈明华很快收回了自己思绪,“这么快就画好了?”
似好像也并没过多长的时间,沈明华垂眸睨着搁在笔山上的墨笔,心中微有些惊奇。
闻言,韩玠轻轻摇了摇头,“还没,这幅画,画的不好。”
“是么?”沈明华心中说不出是因为不相信这番话,还是因为好奇,她一面说着,一面探身想过去瞅一眼,“让我瞧一瞧。”
“好丑,不看了。”说着,少年伸手整理起案上的杰作。
在这个人跟前,他好似也只有绘画这一个亮点了,韩玠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丑作。
只他不知道的是,沈明华在作画上,其实也非常的厉害,想也知道,他的字迹那般令人惊艳,那他的画,又怎么可能会差到哪儿去呢?
韩玠怎样的心思全都表现在了面上,丝毫不会遮掩,少年原本以为已经掩藏的很好了,但小结巴在想什么,明华只端详他一眼,不必猜,便全都知晓了。
“你是要......离开了吗?”察觉到身边人就要离开,韩玠小着声问他。
少年知道,身边的这人,有他要忙碌和处理的事,心中虽是很想挽留,但他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他不想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何况,沈公子待他这般好,他就更不该做出什么扯后腿的事。
这世上稍微有些才干的男子,都是会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沈公子也是。
就是连不太聪明的他自己,都知道要好好努力赚钱,所以,就更别说颇有手段的沈公子了。
只是,他也听说,这世间的许多男子皆薄幸,他有时候觉着有些道理,可有时候又觉着不能相信,因为他就不会轻易变化,但他有些害怕身边的人,他会不会哪一日,就会厌倦了和他在一起的相处呢?
以往,他日子虽是过的辛苦了些,但他心里从没有生出过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得越来越在意眼前的这人了。
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韩玠虽不大聪明,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所以,偶尔想到此处之时,他就会变得担忧和害怕起来。
他害怕哪一日,沈明华就不再欢喜他,他那么能干厉害的一个人物,而且长得也颇为好看,脾气也很温和,喜欢上他这样的人,是再不过简单的事。
可他自己,好像除了画能拿得出手外,旁的就再也没有好说的了。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吗?”明华轻笑了声,朱唇轻启。
见自己的心思被身边人说出,韩玠吞吞吐吐的否认,“没,没有。”
“真的没有舍不得我么......这样,可就让我伤心了,我心里可是总想同你待在一处的。”沈明华眼眸看向韩玠,她语气有些可怜巴巴的道。
韩玠被明华的话说的脸通红,他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但嘴上却忍不住道,“你,你就会胡说。”
“才没有呢,我说的可是真的。”
“嗯......这种话,你,你......”韩玠想让他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可心里又有点舍不得。
“我,我......我什么?”沈明华唇角勾着,继续笑着说道。
“你之前说过,你不会再学我,学我这样说话的。”
“还不是看你刚才有些不开心了嘛,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感觉你好像有些不太开心。”
“嗯......没什么。”听了这话,韩玠稍愣了片刻。
明华眸光温柔的凝向身旁人,他是明华见过的心思最为简单的人了,不管她最初将人安在小院的心思如何,但她还是希望韩玠,能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生活着。
“真的没什么吗......我不想你不开心呢,或许说出来,你就会心情好一些呢。”沈明华嗓音轻柔,韩玠听他循循善诱的说道。
“嗯,我,我觉着你厉害,我,我......”说到此处,韩玠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喉头梗了梗,想再开口将没说完的话说完。
“傻子,我和你待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知道吗?”沈明华的话登时安抚到少年慌乱的心,随后,他又听他说,“以后,别再想那么多了,看把你弄得这么不高兴。”
闻言,少年听话的“嗯”了声。
见他乖巧听话的模样,明华不由觉着好笑,又夹杂着说不出的酸涩。
也只有日后待他更好些,才不会让他这般患得患失了。
......
到家的时候,夜色已深。
晚风吹着青布车帘轻轻卷起,明华抬眸,看着沈家檐下的两盏红纱灯笼,在夜色中轻轻摇晃。
一进了厢房,浅云来了她身边,时辰很晚了,厢房的烛火将室内照的一片昏黄,黄衣婢女凑近在明华的耳畔,不知悄悄的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