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疴沉忙道不敢,:“先生只需留谷半月,福地之内随意观览,若有心得,只烦请记下留谷便可。”
荀珍神色稍缓,摇摇头道:“谷中有奇药之事,也不算禁密。我于心中要寻之药,已有半年思索,就算是福地之中有药万余,我也只消二日,便有分辨。谷中风景虽好,却不如江湖曲折多变,来得自在有趣。荀珍游子一身,命里多舛,过不得清闲日子。更不说留谷半月了。”
药疴沉面有黯然,沉思半晌,略有高亢道:“先生,老夫一生,从不求虚名,自家师去后,除少年好友极力相邀,我从不出谷,一心只在医道与勘究福地奇药之上。非我不知自己天资有限,而是这福地之中奇药百千,穷我代代先祖命数,我师更因试药过度反噬而亡。”说到这,药疴沉神色之中已有悲哀之感,再看众人,皆是低头浅叹不语。
药疴沉接着道:“如今我等暮年垂老,心力尽悴,已到灯枯之时,哪怕是我等以命去试,料想也仅能再解一二种。虽是家丑,却不敢相瞒先生,我辈此代之后,后续子弟良莠不齐,所能入目者,竟不到十人。想我药王谷三千之众,十代繁荣,也终逃不过‘五世而斩’。”
荀珍点头。近年来江湖亦多传药王谷弟子治死人,人命虽贵,事态却小。一来药王谷家大势大,在江湖之中更是处处好友,治死一二俗人凡夫,又有何人敢问责于谷?二来求医之事,自来便有好笑说法,病者本将死,故而求医,医者不能治,病者本该死,更不谈什么治死了。
药疴沉悲壮道:“老夫也不谈什么千秋万世这样自欺欺人的话,只想圆满先人遗愿,将这福地奇药多多研破,留与后人济世。若能如此,纵使明朝归落黄泉,也不至愧对先人。”
药疴沉话到激昂,不由站起对荀珍拱手道:“先生自在之体,我等也不敢强留,只愿能谅我夙愿,尽心一观,纵使无甚结果,我等也绝不多言。”
荀珍天性本也是痴医之人,若非孩童之时全心求学探究,天资再好,也绝不能有如今成就。见药疴沉一谷之尊,对他话语之中却多恳求,想来确是夙愿难消,牵怀不安,不由心中也敬他淳淳一心。只是荀珍虽自信哪怕药王谷十数代前人皆立于此,他荀珍也不会输其半分。但若说到福地奇药研解,天生造化,人力又怎能枯求。荀珍虽有痴迷,却从不愿做坐守枯禅学问之事。因此,荀珍自己,对此事也并无多大把握,更不说兴趣。见药疴沉此般恳求姿态,只好叹道:“荀珍小辈,不敢得谷主如此恳切厚望。我与谢将军本有长安之约,新节在即。我于谷中留察五日,无论分晓,还请谷主不使荀珍为难。”
药疴沉忙欢喜道:“全凭先生安排,有劳了。”
荀珍也起身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烦请领我去趟福地。”
药疴沉虽也急迫,但东家礼数需到,“荀先生,已备下酒宴,不如饱饮一番,明日再作计较。”
荀珍摇摇头道:“有劳谷主费心了,只是多事在即,我也无心多饮,败了诸位兴致便不好。不如来日访谷,再图一醉。”
药疴沉道:“既如此说,老夫也不好强求。”又朝殿外喊道:“请药苓过来。”
荀珍正有疑惑,不去神农福地,还喊人作何?只见药疴沉又见礼道:“如今新春在即,谷中事务多忙,我等老头子没法陪先生游览福地,实是不该,还请见谅。”
荀珍寻思刚还想喝酒,这会又说事务多忙,这老头也是一阵一阵的,前后不搭调。当下也只是道:“不劳谷主多陪,差人引我到福地,其余我自行安排便好。”
药疴沉喜道:“如此,先生不怪罪便好。只是游览,无人作陪,反倒是我谷中无礼。特派后辈干练弟子作引,先生随意吩咐即可。”
荀珍略略挑眉,不管是否是来盯着自己,他也并无多大在意,“也好,有劳谷主。”
说话间,只见一蓝白裙女子已进殿中。虽不施粉黛,蓝白裙色素裹,仍难掩娇媚。含笑走来,如有步步花开。
只听女子施药王谷礼道:“药苓参加谷主,两位长老。见过……见过荀先生。”
药苓山谷门前做使者时,原是身着门派一色青衣,此时却换了自家的蓝白裙衣。
药疴沉呵呵一笑道:“苓儿,荀先生欲访谷中福地,一是寻药,二是替我谷中勘解未辨奇药,劳你随先生一同前去,做一做陪引。谷中选拔之事,你即可交接一下,便引先生前去。”
药苓眸中带喜色,恭敬道:“是。”又看了荀珍一眼,见荀珍低眉似思,不曾看自己一眼,不由眼中黯然。
药疴沉朝药不用使了个眼色。药不用心领神会,抬步朝药苓走去。
药苓见药不用过来,收敛心神,静静等候。
药不用对药苓道:“如今谷中诸弟子皆有要务,你一时也不好找人交接,我随你去一趟。”
谷中弟子千余,事事皆有备用,怎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药苓虽觉奇怪,但心思自来玲珑敏捷,只是应了声“是”。便不多言,跟在药不用身后走了出去。
药不用,药苓二人刚走出去,便见原先去账房取银票的男仆从匆匆进殿。见得药疴沉便施礼道:“谷主,取账内银票十万,请过目。”
药疴沉“嗯”了一声接过,略略扫了一眼,道:“退下吧。”
男仆从恭敬道了声“是”。便离了殿。
药疴沉含笑道:“先生,银票十万,请笑纳。”
荀珍接过银票,道:“多谢谷主慷慨。”略扫了一眼银票,便放入袖中,“谷主,殿中炉火温暖,让人舒适困倦,可准荀珍自行出殿逛逛?”
药疴沉抬手做了请势道:“先生随意。”
荀珍道了声谢,便负手握扇出了殿。殿内药苛沉二人微微眯眼凝视着荀珍背影。
药不常低声道:“谷主,特地安排药苓陪同,是何用意?”
药苛沉道:“贤弟以为不妥吗?”
药不常沉吟道:“药苓是谷中后一代难得的好材料,又是二哥的孙女,便也是我等的侄孙女,届时若是荀珍突然发难以她做要挟,我等不免投鼠忌器。”
药苛沉正色道:“你可知雇佣去的黑市杀手如何评价荀珍?”
药不常冷笑道:“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