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离开？
齐倒该告诉顾旧什么呢？
我去磨掉自己的犄角？
还是告诉他说，我就是你少年时碰上的，那个难看的小妖精？
我要去追查我混账老爹的死因？
无论哪一个，他都难以启齿。
否则，顾旧最后一点点因血液对他的依恋，都会荡然无存。
这是肮脏污秽的血。
“我……我有我自己的事。”齐倒赌气道。
可他说完，看见顾旧那张憔悴的脸，又有点心软。
“处理完了，会……我会回来找你。”齐倒咬了咬嘴唇。
他把顾旧脸上拙劣的易容擦去，道：“这，真难看啊，你易容就不能找个好看的模样吗？”
顾旧向来邋里邋遢，白长了一张好看的皮相。
他从来都不以面容自珍，是因为那是他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那齐倒挖空心思，想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又是何其可笑。
“对了，方才徐骋用的东西，是天司宗的，他们最会邪门歪道。”他提醒顾旧。
“你要小心了，徐骋一定勾连了天司宗一门，我顺便也去查一下这个。”
可顾旧不知听见他的话没有，现在完全是一副温软的求欢姿态。
阿暮在讨好他，是只想要他的血。
“小妖道，我……好疼啊，真的好疼。”顾旧不让他再擦自己的脸了，握住他的手。
“你能不能别走了，我喝不惯那个冰的血。”
说着，他一脸委屈，要凑了唇过来。
齐倒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拧起眉头来。
他知道顾旧说什么都不可相信，那都只是尸性使然。
这个人，在清醒的情况下，是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除非是在利用他。
齐倒内心挣扎了几次，想扔下顾旧，赶紧回宗门去。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妖。
可是，在顾旧把手伸进他衣领，轻轻抚摸他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没能把持住。
他吻了上去，很动情地，把自己作为食物去献祭给心上人。
即便知道，等待他的，是一场贪婪的索取。
纵然那个人不会记得，也不会珍惜。
顾旧醒来的时候，旁边是一脸担忧的小好。
还有一只柔软的小福星，就趴在他被子上。
“阿暮哥哥，你终于醒了。”
顾旧嗯了一声，发现自己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
他眼光轮转了一圈，小好便开始解释。
“哦，这里是洛儿姐姐新安排的地方。千江大哥他们都在。”
都在？
“你师兄……”顾旧捂着自己胸口起来，仍然疼得很撕心裂肺。
小好垂下脑袋，“嗯……你是被千江大哥带回来的，我也没见我师兄。”
顾旧：“那血……”
“哦，我喂过你了，喝得解冻血。”小好解释。
事实上，已经过去了两天一夜，今天他的确喝的解冻血。
顾旧面露疑色。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没发尸性的时候，齐倒还紧紧抱着他的。
温度还是滚烫，眼神也热切如暖流。
那，齐倒都没有喂喂他吗？
他有什么事，要走得这样急？连喂一次的功夫都没有吗？
“哎，阿暮哥哥，你用劲儿捏被子也会崩开伤口，我师兄嘱咐过的，你是尸，不像人好得快。”
“我知道你和我师兄好，你舍不得他。但是……”
顾旧诧异，打断她：“什么？我何时跟他好过？”
小好猛然睁大眼睛，这早熟的少女开腔。
“你哪一次喝血的时候，不是从我师兄嘴里攫取的？你敢说不喜欢我师兄吗？”
顾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确定，他不喜欢男的，这绝对不可能！
“哎呀，你可以随便逮住千江大哥、袁水大哥他们问！连高允都知道！”
顾旧：……
这是个有脸问的事吗？而且，他们都亲眼见过吗？
千江啊，我都是从齐倒口中吮血的吗？
袁水啊，我喝血的时候什么模样？
高允，你也见过他喂我吗？
顾旧捂上多年不害臊的脸，一下子倒在被子里。
他还记得他想等接回高慈，就娶个媳妇来着。
不是郡主不是林家女，也不是陆星凝。
随便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家碧玉，别太漂亮得妖里妖气了。
齐倒已经走了好几日。
他骑着快马，终于回到了南华十二峰。
再次看见这里时，他百感交集。
曾经他说，这里不是他的家，但真回到这儿时，却处处都是童年的印记。
他路上已经把长出来的犄角磨掉，兽耳也已经剪没了。
这种疼，这么多年也没有习惯。
就像他来到宗门，又要面对凤辞的打骂和师兄弟的侮辱时，他还是要深深提一口气。
缓缓步上羲和峰的台阶。
夏日在望，草木葱茏。
但很奇怪，居然一个上早课的也没有。
在半山腰的司罚处，也没人在自扇耳光。
就连远远望去的焚尸台，也没有升起焚烧僵尸妖物的大团灰烬。
这很不对！
他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南华宗解散了吗？
上次，他把宗门直接搞散架了？
“师尊？师尊？”他往上跑。
可是，羲和殿里，仍旧空空。
人都去哪了？那么凤辞那个脾气的，如果不做师尊，她还能干什么？
指望她自己烧火造饭洗衣？还是嫁给哪个倒霉男人？
齐倒突然觉得，他在心里还是在意凤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