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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人穿梭间已然起身,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法器指向石鼎,幽光清冷而寂寥,聚成一束火炬,瞬间就令石鼎中的黝黑之物燃烧起来,烧成一只巨大滚烫的熔炉,仿佛千万年以来不曾熄灭,为冶炼神剑而燃。
壬酉走近石鼎熔炉,丝毫不惧炽热的炉火,他举起血淋淋的手臂,让鲜血滴去炉火中,似乎在举行以血铸剑的仪式。
血液在高温中瞬间被蒸发成灰末,壬酉面目通红,在炉火映照下异常狰狞,依然不忘挂上微笑:“宇宙洪荒,天地初开。上古时期据说有一柄破极之剑苍茫,蕴含无限神力,只需朝天穹轻轻一划,便能劈海断天,攻无不克。利器,可得神明庇护,也可招灾引祸。钧天某位帝王得此神兵,虽统一中垣,却付出血的代价,祭天叩神以灵请示,窥知其剑不详,会令天下崩,为了止干戈,断世人念,弥留之际便以自己灵魂为祭,将苍茫剑剑灵生生剥离,取其神力,修筑帝王墓连同自己金贵之躯一起封印于地心深处。”
“启动法阵封印神力的正是我婴侯族一脉,乃钧天帝王座下大司命,执掌天地祭祀,生杀大权。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当受万代传颂,却因封印神力,不得不随主君退世隐蔽,世代守护封印与帝墓,永世不得撕毁契约出山。这一场我族命运的禁锢就这样延续了几百年。”
他悠悠冷笑:“世人觊觎神力之心不断,这片安寝之地不知不觉竟传到世人耳中,即将招来杀戮,先祖为了转移目标混淆视听,便以血作引,将还残留微弱力量的苍茫剑熔成八块碎片,分散丢于中垣各处,让民间一些铸剑师偶然寻得,铸成噬血神兵,同时放出天命传言,得八剑者得天下,为天命所归,引各路诸侯争夺,如此一来,就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神力蕴藏在我族之中。”
“所以八剑蕴含的神力其实不在八剑之上,而是在这座偌大宫殿中的某处封印里,但若要开启,也需得借八剑将八块碎片拼合重新铸成苍茫剑?”仲堃仪提起了一丝兴趣,看着石鼎熔炉,道,“此鼎,铸剑熔炉?”
壬酉幽幽道:“诚如先生所想。起初我只当神力封印在虎身人面石像下那座宫殿中,先祖传言也未必属实,直到按照阵图所布,启动四大元气地水火风,让这座圣殿重现人间,我才肯定这就是帝王墓。赝品摧毁的宫殿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外陵,陵寝的设计,向来不乏厉害诡谲的机关毒物,十里彩雾,生人见白骨,或许我们该赞叹先人之智慧,空前绝后。”
仲堃仪淡淡道:“你引慕容黎至此,倘若阴差阳错让他解除封印获得神力,岂非弄巧成拙?”
诸天星辰洒出层层光幕,悲壮与恢宏形成鲜明对比,并蒂之莲在漫天飞光中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剑灵,连我这位大司命后裔都无法引渡出来,他又怎知封印究竟在圣殿何方?先生不是说,他真正觊觎的不是神力吗,那么,我大概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
壬酉无比虔诚,离开石鼎,目光抬起,望向七丈高的圣殿顶端,眼中的虔诚瞬间消失,化为无尽的怨毒,牢牢盯住巨蟒之尾的并蒂莲花。
“这位帝王以自己灵魂为祭,想必若强制解除封印开启神力,也会令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吧。”
仲堃仪不动声色,微笑:“你改变主意了?”
不得好死或是同归于尽,乃八剑诅咒,他知道的结局,但他并不打算阻止壬酉,每个较之聪明的人最后都有可能成为绊脚石,成为劲敌,敌人自然是多一个不如少一个。
壬酉突然放弃获取神力,倒令他略微意外。
壬酉似乎读懂仲堃仪心思,眼中的怨毒一下烟消云散,宛如沸腾的熔岩,就在清冷的铃声中突然冷却,凝固为似水柔情:“先生要的,是这个天下分崩离析,是慕容黎命丧挚友之手。我的布局,就是成全先生之志。”
仲堃仪眼中有丝动容。
突然,一阵铃声从遥不可知的暗道中传来。
仲堃仪立刻警觉。
壬酉勾勒出柔和的笑,拉起仲堃仪,向石蟒后的一堵高大的石门走去,再不看熔炉与并蒂莲一眼。
石门徐徐开启,他倚着石门,轻轻将仲堃仪推了进去,在他手中放入一卷泛黄的绢帛,笑得有些凄迷:“先生上次重伤,虽已痊愈,但万不可动武。此去乃圣殿生门所在,也是唯一生路,一切依图纸布局。”
仲堃仪眼眸微暖,再次询问:“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石门徐徐关上,一点幽微的光从门中传来,随即又杳无形迹。
壬酉转身,阴鸷是他眼中唯一的神情。
他将手举过头顶,结印。
族人持起法器,跳起一段无声旋律的舞蹈,隐约,清悦之音渐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