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海岸边,生长一株椰子树,那又高,又直,又细的树干,就像一根插在地上的长枪。
独孤清依旧佩戴着那柄镶玉的长剑,踩在沙滩上。
椰子树大大的蒲扇叶上,落下几只鸽子又逐次起飞。
跟着独孤清的是那四兄弟中的其中一个,或许竹竿未插中心脏,活了一个。
独孤清只知他叫狄老四,背景成谜。江湖过客,道同为谋,道不同则散,本就不需要知道太多。
狄老四佝偻着身子,指引着独孤清走过曙色中发着闪光的柔软细沙,上了一艘船。
那艘船,破烂不堪,本来已经称不上是艘船,但他依然可以在海上平静的飘泊着。
有海就有岛。
岛上,迷雾重重。
残破的船靠岸,停在岛的一片空地上,后面是一片山壁,一注小小的瀑布,从山上潺潺流下。
狄老四在船尾摸索着,突然有一面帆,自那残破的桅杆上缓缓升了起来。
他做这一切,轻车熟路,显然对于和猎主完成交易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
朝阳,映着这面巨大的帆,发出了辉煌的光彩。
岛上传来枭鸟的夜啼,像鬼哭狼嚎。
紧接着,瀑布旁边的山壁出现了一座天梯。
狄老四踏了上去,独孤清迟疑片刻,也走向了天梯。
这座神秘天梯,就是衔接猎人与猎主的桥梁,拱在云雾间。
山巅,迷雾更浓。
独孤清与狄老四已走进了迷雾。
枭鸟的声音突然停顿,狄老四停下步子,不再往前。
他将任务金牌丢去迷雾中,一瞬间,出现了条人影,那人拿住金牌,只用手摸了摸,就已确认了猎人所接的任务。
那人尚未开口,独孤清抱拳道:“烦请通传,在下要见猎主,才能交付东西。”
那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阁下是猎人,该懂规矩,在此一手交钱一手交物。过天梯,有钱没命花。”
“道理在下都懂。”独孤清道,“你可知在下接的是多少赏金的单?”
那人道:“不多不少,十万两黄金。”
独孤清笑道:“通常赏金越多,任务越难,东西越贵重。”
那人道:“是又怎样?”
独孤清:“意味着猎主想要的东西比十万两黄金还重要,不可轻易过手,倘若中间出了差池,问题是出在你身上还是我身上,岂不是说不清。”
那人盯着独孤清看了片刻,脸色有些不光彩,但他那木讷的表情并未表现太多不悦:“我乃桥接人,从未出过差池。”
玉鸣金啼,剑光一闪而过。
那人好像还在发怔,就在他发怔的一瞬间,一缕长发随着眼帘飘落。
他的额间突然凉了凉,他的心更凉。
他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呼,退后了三步。
颤抖的长满老茧的手摸了摸额角。
幸好,没有血,一滴血都没流。
独孤清长剑入鞘,微笑:“头发断了还能长,头断了可没头换。”
那人捏紧了拳头,看着那把镶玉的长剑,翡翠替主的剑客理应怕死,此人竟不怕死。
坏规矩想见猎主,岂非找死。
独孤清:“你连我都打不过,岂不是说明在你把东西交给猎主的这个过程中,有可能也会被旁人击败,偷换了东西。何来的能保证万无一失?”
乘人不备,算什么真本事?
那人冷冷一笑,忍不住要反驳。
狄老四挺了挺腰杆,他腰杆挺直的时候,感觉英俊了不少,说话也客气:“你若知道这东西原先在谁的手中,就不会想要反驳了。”
那人忍不住问:“在谁的手中?”
“黎泽阁主。”狄老四补充一句,“天下第一的黎泽阁主。”
那人确实不再反驳。
天下第一他打不过,能从天下第一手中夺得东西的人,是不是要比天下第一更厉害?是不是更打不过?
这个简单的道理谁都懂。
他惊异叹道:“他竟然留了你们的命。”
独孤清将长剑抱在怀中,山巅在望,仿佛要从迷雾中捕捉什么:“这个问题,或许猎主会有兴趣。”
“老朽确实好奇,能从黎泽阁主手中取得东西还能全身而退的剑客,究竟是不是不怕死。”
迷雾中传来说话声,话音落下,一声冷叱,双飞箭透雾而来,直刺独孤清面门。
箭风逼人,独孤清却只是微微侧头,连动都懒得动。
双飞箭神光距面门不足半寸,凌歌微一惊愣,顷刻收势,飞箭藏于双袖底,不禁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辈的年轻人还真是有点胆量。”
“前辈抬爱。”独孤清抱拳,他并不认识凌歌,但认识双飞箭,一声前辈给足了尊敬。
“晚辈只是知道前辈花钱要取的东西,在没到手之前不至于要了晚辈的命。”
凌歌看着他,面色微沉:“看来你能取得东西并非侥幸。”
独孤清:“实属侥幸。”
凌歌讶然:“哦?”
“若非黎泽阁主喝了不该喝的酒,中了不该中的毒,我如今已经是具尸体了。”
独孤清抬头看了看远天,迷雾重重,是看不到天空的,也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凌歌眼神并不温和,或者说经过岁月的沉淀,他眼中永远都有着一股并不锋利的凌厉:“猎人在猎主面前暴露身份,并不是一件好事。你见老朽,莫非只为说这么一件小事?”
“交付东西之前,我替两位公子带句话,公子误闯小寒山,偶得鬼门之物,并非要据为己有。倘若鬼门星火未灭,诚心求之,未必不会物归原主。然以猎人取之,过犹不及。可否是因为。”
独孤清踏前一步,手中多出了个人偶,举在凌歌面前,微微道,“前辈已知黎泽阁主身旁那位公子的真实身份?”
凌歌不自觉身子一震。
独孤清眸中神色冷冽:“正好来个一不做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