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从雕楼玉栋的商会大楼里搬了出来,摆在了楼前最宽的露天广场上。
举世无双的镇店之宝成为最大的噱头,使这场拍卖持续升温,热闹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挤了将近数万人。
慕容黎沐莬到的时候,拍卖已持续两个时辰,除了数不清的人头和震耳发聩的叫拍,实在看不到主场。
好在方夜有先见之明,提前占了位置,侍卫见慕容黎和沐莬到来,好不容易才破开人群引入场内。
木板搭就的临时高台上,除了几位主持拍卖的博主和一间独立的书阁,竟然没有看到所谓的举世无双镇店之宝。
但台下加价竞拍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来拍过麒麟扇的沐莬也一脸问号:“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场不都一直在大殿中举行的,怎么从商会大楼里搬出来了,我还以为我好歹能混个贵宾坐席。”
毕竟出了一万金,相当于上上上等贵客。
方夜还没回话,旁边一位白衣秀士插道:“小公子你才来不懂吧?”
沐莬本就貌美,是种让任何人见了都不自觉想与之亲近的玉相,而他更是修得一身自来熟,当即笑得如沐春风:“正想向先生请教一二。这台上一没宝二没物的,为何引得人人高声叫价?”
白衣秀士轻轻施礼,道:“与往场不同,这场拍卖不是竞拍,而是猜拍。参与者也不限于高门权富,在场所有人,都可随意猜一猜。”
沐莬觉得新奇:“猜拍?”
白衣秀士一指高台:“台上的书阁中放的便是今日所拍之物,那举世无双的镇店之宝。不过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想让它亮相,就得出价来猜,出价一次,可猜一回,猜中了才可按照出价当场买下。”
果然,细细听来,所有出价的人同时也说出了一样物品,从珠宝玉石到木刻古玩,稀有禽兽到人参鹿茸,海里的水,土里的沙,天上掉下来的玉娃娃,所猜之物已接近离谱,台上的博主却只是举着“非”的牌子未曾放下。
越是好奇之物,越让人情绪高涨。
沐莬都不免蠢蠢欲试,想出个价猜一猜。
白衣秀士忙道:“小公子若是要猜陆不杯收藏的那些镇店之物,倒是不必了,早已有人猜过,都不是。”
沐莬正想问哪个陆不杯,猛然想起就是东城巨贾报案,他才被抓,受了一顿牢狱之苦。
原来是那位失足醉鬼的老爹。
他哼了一句:“我怎会猜他家之物?这类视财如命的商人,怕也舍不得把自家宝贝拿出来拍卖。”
“他自然不愿意卖,不过哪里由得他。”白衣秀士看着沐莬,顿了顿,道,“原来你还不知道这事,听说朝廷上罢了一位大官,跟着陆不杯就倒台了,他名下的商铺全都一夜之间易主,现下的陆不杯连街边乞儿都不如。而这些天举办的拍卖会,正是这位接手了陆不杯商铺的神秘人拿着陆不杯的那些家底,举行的义卖。”
被罢官的是崔一面,沐莬自然知道,慕容黎为他罢了朝廷大员,这份情意他可是铭记在心,才想着要日日给慕容黎送礼。
不过那个养子不教的陆不杯?沐莬看向慕容黎,寻求答案。
慕容黎静静摇头,他也不知道,虽说陆不杯和崔一面狼狈为奸洗钱,但证据已被烧毁,要把陆不杯从商坛上推下去,也还得从长计议。
一夜之间在商界易主,可不是他的手笔。
能纵横商坛的人物慕容黎猛然想起一个,黎泽阁北风护法,只是随后又排除了,北风行商向来低调,更忌讳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都城引火,断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夺一人财路。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台上的书阁中。
举世无双?那位神秘人拍卖的会是什么?
沐莬转了转眼珠:“慕容,我跟你讲,这绝不是义卖,是敛财,依照我观察了几日,他们拍卖的物品,哪怕最次的那件也是一百金的起拍价。”
慕容黎微微道:“商人逐利,并不稀奇。”
“只是有一点奇怪。”沐莬沉吟道,“起拍价一百金,就不是普通百姓可凑的热闹,哪怕把会场移在了露天,也不该有这成千上万的人来猜价。”
这成千上万的人中,一半以上,是普通百姓,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一百金。
白衣秀士笑道:“公子言之有理,只不过这场猜拍起拍价没那么高,只需要二两银子,公子说的一百金是足足猜了一个多时辰才抬上去的价。”
沐莬张大了嘴:“二两银子?”
这在整个拍卖界都是相当炸裂的。
慕容黎皱了皱眉。
白衣秀士点头:“目下勾足了大家的好奇心,都已不在乎竞价,只想目睹举世无双的镇店之宝,哪怕猜的人手上没有那么多钱,一旦猜中,也会有人立马凑足百金给他将这东西买下。今日这场拍卖,目睹不了书阁的门打开,怕是不会散的。”
沐莬所能想到的事物都通通被猜了个遍,不免愈发好奇,他摸着下巴,喃喃道:“难道非得是个东西不成,若它不是个东西呢?”
二两银子……
修饰修饰也可卖二两银子。
我为何只能卖二两银子?
因为我只想卖二两银子。
慕容黎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的确,能纵横商界一夜易主的人可能是北风,因为北风听命的是巽泽,也就是如今假冒巽泽的花魁。
他既然认识自己,也会认识黎泽阁弟子。
那张脸,甚至除了自己,绝没人能辩真假。
倘若这书阁中拍卖的不是东西,而是人,是花魁……
的确不是个东西。
万人瞩目下,他顶着巽泽的容颜,以国主东君,以凤鸣院花魁之名站出来,随便拍卖给贩夫走卒。
那才是真正炸裂的存在。
民众不会相信最后的真相,只会传播看到的事实。
三人成虎,聚蚊成雷。
他的阿巽,等到真正归来的那天,那张容颜,会被万人戳着脊梁骨唾弃。
那是卖给千万人寻欢的贱种,不配东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