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沿街渐染新绿的槐柳枝叶在风中轻颤,空气被雨水染得又凉又重,冷不丁吸进肺里能让人一激灵。
伙计刘全提着盏小灯在前面领路,心里也被这陌生的香气勾得心痒痒。
白芷专注得很,压根不晓得有人惦记上了自己的晚饭。
柳玉相赠的芥菜饼滋味不错,可白芷实在太过思恋阔别数月的家乡味道了,对于熟悉的味道,她已经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况且这也算是她对于自己的新装备的第一个考验,等自己和它磨合得差不多了也就可以考虑换个工作了。
只见她手起刀落,将其余备菜处理干净,晶莹剔透的鱼片调味后裹上薄浆,稍稍腌制一下。
彼时。
“没想到小哥你这店里还有这般有本事的人!不知道姓甚名谁?”庄僮跟在伙计后面随口一问。
刘全扬臂抬灯示意对方小心阶梯,听闻此话,有些为难。含糊道:“……这……该是今日当值的厨娘,后厨除了当值的也没有旁的在。”
其实这话有些瞎扯,徐记不过是家脚店,落在不甚繁华的外城,来此投宿的住客不过是图个价廉,对于夜间宵食没什么要求,寻常伙计生把火,做碗汤饼,再加上一些浇头——没有也就算了,也足以应对了。
是以平常夜间并未有厨娘专门值守,有些时候若是来客不多,索性直接将后厨的小院与住宿小楼之间的门落锁,图个清净。
昨日是掌柜归家,放心不下,临走前叫方娘子照看一二。
“不过她不是老早就离开了嘛……”刘全捏着被方娘子扔给他的钥匙嘀咕了两句,语气有些不满。
“什么?”庄僮心系美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刘全回神,不好意思笑了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小子嘀咕今夜风大,两位客官把窗关紧了,小心着凉。”
庄僮:“自然,多谢小哥提醒。”
距离愈近,气味也愈发浓烈,不知道厨娘是不是又加了什么食材调味,原本就很浓烈的味道变得有些呛鼻,两人暗中嗅了嗅,又偷偷咂摸了下,觉得四周的凉意都被驱赶了些。
几乎可以料见,在这个天气,来上这么一碗,必定及为舒坦。
刘全在店里待了有几年,对这店里的布局再清楚不过。下了楼,绕过前厅,再穿过两道木门,柴火燃烧的轻微炸裂声就响在耳边。
白芷将上浆均匀的鱼片放置一边,放油将葱姜蒜爆香,再加上自己炮制的酸辣椒,酸菜……
香味出来后,将略微腌制的鱼头鱼骨下锅煎一会,这一切都是白芷熟悉的步骤,熟悉的味道,她很能适应,也可以说这才是她适应的一切。
她做菜时很投入,说起来她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也是在厨房做事,却还是属于“闲杂人等”,在放娘子的“监视”下,还没有找到自己厨艺发挥的机会。
咕嘟咕嘟——
铁锅导热一流,白芷凭借锅里的声响判断汤沸了,一鼓作气掀盖,烹饪事忌讳频繁掀盖查看菜品是否到火候了,白芷不用眼睛,光靠声响就能判断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竹笊篱捞起酸菜泡椒,因为加了鱼骨汤色不但不寡反而呈现一点奶色,白芷手微抖,鱼片簌簌落下,锅下火不停,锅中略一翻滚,鱼片将将变色白芷就迅速将锅离火,用锅中余温将鱼片烫熟。
时机要把握好,晚上一分几秒的肉就老了,在口感上逊色很多。
最后淋上以花椒葱段爆香的热油,撒上芫荽收尾。
忙活许久,此时终于大功告成。
白芷擦了擦汗,准备好好享用。没料到背后突然出声。
“……小娘子可是在准备宵夜,能否为某备上一份……”
白芷被这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唬了一跳,险些一脚把锅灶踢倒,“这位郎君是如何进来的?”
“白家娘子莫怕。”隐在夜色中的刘全现在才确认在后厨烹调的是白芷,他倒是未曾听说过这新来的小娘子有这般手艺,方才虽然有所猜测,但还是不敢确认,“有位客官路逢急雨,暮间没用上饭,想要厨房准备一份宵夜,既可以饱腹也好暖暖身子。”
若说暖身,天寒之时温壶酒最好了。只是脚店能供上的酒既少品质也不高。庄晁主仆并未瞧上。
方才白芷没看见刘全,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现在听得熟悉的伙计的解释,心下镇定了些。
庄僮现在也才看清灶火旁边的人,心下生出诧异,这位厨艺颇好的厨娘,观其容貌,分明是个年轻小娘子。不是他见识少,而是世上常情如此——对于手艺好的刨厨,大多默认年岁不小,总不至于不到双十年华吧!
“小娘子好手艺!”庄僮不吝夸奖。
刚刚被热油泼过的菜肴其香气更上一层楼,就萦绕在几人鼻尖。之前视线所阻拦,只闻其味,眼下被暖色的烛光一照,深碗里绿色的芫荽,菜叶,莹白的鱼肉,互为底色,互为映衬,色及和谐。在暖光下浮着一层诱人的色泽,其色香动人。正附和几人的审美。
刘全已经是直勾勾地盯着小案上的鱼肉了,鼻尖耸动,吞咽唾沫的声音在此时清晰可闻。庄僮比他克制些,虽没有直勾勾地盯着,但眼神也是频频落下。
原本还在纳闷,有客人想要宵夜刘全找她做什么的白芷,见到这一幕,顿时心领神会。
感情是看上她做的菜了!
她倒是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反而挺高兴的,有人认可也算是给她吃了一个定心丸。
“这道菜某还未曾见过,不知道是叫甚名?价值几何?”庄僮问,“麻烦现在给某备上一份!”
庄僮只当白芷便是方才伙计所说的留值的厨娘,虽然年纪小些,但手艺不作假。既然是留值的,那么为客人备上宵夜也属实是理所当然。因此提出要求时并不难为情。
“这……”
白芷的话还在口中,刘全就对她使眼色,让她应下,白芷有些迟疑,自己做的菜一人也确实吃不完,索性没有直接拒绝。
“儿倒不是不愿意,只是不知道老丈可有什么忌口的,不好随意答应犯了忌讳。”
毕竟这道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