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你散发的情绪有多痛苦吗……?不巧的是,我有职业病,即使知道可能是陷阱,也实在没办法对别人的痛苦坐视不管啊。”
后来海克才知道,“无法坐视不管”,也是白鸟沦落到这里的原因。
白鸟不是奥西恩人。他出生于另一个风景优美,经济发达的国家,美满的家庭和良好的成长环境养成了他善良而温和的性格。觉醒成向导,并发现自己有着比常人更强的共感和安抚能力后,他选择成为塔的精神疏导师,并成为了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他漂亮的脸是人们喜欢他的原因之一,而真正让他被所有人尊敬的,是他从不将任何人弃之不顾,即使是普通人,只要向他求助,他也会伸出援手。
修复精神图景是一项繁杂的工作,但白鸟从不厌倦。精神图景是共感者意识的具像化,有时,他们美好的回忆会转化成图景中明丽的风景,有海边粉紫色的天空,也有明艳的郁金香田——白鸟喜欢自然,所幸他能透过很多人的眼睛,去看很多美好的景象。
然而信鸽总渴望飞向远方。久而久之,白鸟开始想亲眼去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什么样的人与事,造就了这些如画的图景。
有一天,他辞掉了工作,离开了家乡。
旅程的终点,他定在了离南极最近的那个国家。他曾帮助过一个在南极驻扎过的科考员从极端的孤独中恢复。对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精神图景。在听说白鸟喜欢自然景观后,他发给他了一段亲手录制的视频。
极光在星空下如同翡翠色的银河,瑰丽而庞博。在那极地连绵的冰原之上,将整个世界都点燃成跃动的异色火焰。
那是黎明的化身,太阳的风暴,维京人通往英灵殿的彩虹桥。科考员说,白鸟已经透过别人的眼睛看到很多,而这应该是他透过自己眼睛去目睹的东西。
白鸟深以为然,踏上旅途。他一路跋涉,但行程总被耽误。路过的村庄,小镇,城市里总有会有人在痛苦,也许是流浪汉,也许是农夫,也许是酒吧台上的驻唱歌手或者香槟塔旁一掷千金的富豪。
就像医生无法放着病人不管一样,白鸟会悄悄地帮他们一把,只是悄悄的,等他们脸上的疲惫缓和,他再悄悄地离开。
他旅行过了好几个国家,直到来到奥西恩。一场铁路罢工取消了他的列车,他来到了圣卢塞特暂住一晚,下榻在一家廉价的汽车旅馆。
他只是没想到就这么一晚,自己会因为习以为常地伸出援手被人盯上。他没想到那个在汽车旅馆里哭泣的女孩是一个吸引向导的陷阱。他没想到自己会失去意识,被绑走,被拍卖,然后被送到了酒神节然后被……
呜……
他想止住回忆,但止不住买下他的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的触感。
“啪嗒。”
白鸟回过神来,看向天空。他的精神正在海克雨林里。
森蚺的尾巴甩出几滴河水。这只凶残的冷血动物在水里浮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唔……好吧,好吧。你过来吧。”
他伸出手,让森蚺缠上他的手臂,然后和他贴在一起。鉴于它本身比白鸟的手臂还粗,青年嫌重,干脆躺到在了地上。
现在他已经不怕它了,它其实只是喜欢人的体温而已。
他溜到海克精神图景的频率比之前更频繁了。海克和酒神节的其他人不太一样,白鸟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那种令人作呕的贪欲和所求。他的情绪很安静,鲜少有波动,反而能像冷冽的水一样洗去白鸟在现实中承受的不适感。
海克跟他讲了一些自己的过去,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很多残酷的事情。一把坏掉的,走投无路的武器,一个情感稀薄,自称是废物的怪物,对白鸟来说,却成了整个酒神节最安全的存在。
“海克。”他喊了声哨兵的名字,对方正冷着脸,难得地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别扭的情绪,好像森蚺的行为正让哨兵不太自在。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给我看看你图景里回忆的象征吗?”白鸟仰着头问他,“美好的回忆是修复精神图景的重要来源。”
“……”海克陷入思考,他似乎对美好和回忆两个词都非常陌生。
他走到白鸟身边,蹲下。一束阳光落在他们头顶,从水面跳跃进他们眼里。
杀手不懂得何为信任,但能分辨得出善意与恶意。组织的向导只想毁了他的精神,头一次有人带着善意这么问他,他亦有些不知所措。
像第一次被人递了一颗糖的孩子,迫不及待要回以自己偷偷藏起来的所有,他就这么把一直藏着的秘密展示了出来,毫无保留。
他的所有,就是水面上三个模糊的影子。
海克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有,这个。”
“…… ”白鸟正色起来。他没有说话,跪坐在水边,手悬浮在水面,轻轻闭上了眼睛。
海克真正向他开放了精神世界的核心,他也终于能够真正接触哨兵的意识深处。
如何形容呢?在雨林之下,海克一直以来的精神的本质,就是一道海底冷寂的裂口,一片无望无光的深渊。
但有一道光像一颗遥远的星星一样在深渊里闪烁,从杀手还年幼时就一直存在在那里,无论怎样的黑暗都未曾淹没它的光辉——
白鸟伸手,捧住了那颗星星。
海克很久都没感到过了紧张。
他不知道白鸟是在做些什么,但一种奇异的感觉正影响着他,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把自己交了出去。
然而一种温暖忽然开始扩散,像是打翻了的阳光。伴随着飘落的羽毛,许多光束,就像照亮水面的这一抹一样,破开远方的阴云,让浅金色在雨林上空绽放。干涸的河道中涌出清亮的水,植物像是受到感召一样向阳光伸出新的枝桠,即使是支配着这里的哨兵,海克依然对蔓延开的新绿应接不暇。
幻痛开始从他的肢体里褪下。杀手习惯了疼痛,却对安慰感到陌生。他头一次看见奇迹在眼前发生,狂跳的心脏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当他看向那水边的向导时,却愣住了。
“白鸟,你……”
白